文/殷艳丽
双节长假回老家去看望婆婆,正好公爹去世19周年祭日,也给公爹上个坟。
婆婆家在鲁西北一个较偏僻的乡村,离县城较远,还是原生态的模样。
婆婆八十六岁了,仍一个人独自生活着。
每次回婆家,首先想到的就是婆婆包的猪肉大包。婆婆蒸的大包很特殊,包子里是成块的猪肉,就像把子肉那样,用酱油姜末腌好,素菜单独调。包时往每个包子里放两块肉,蒸熟吃起来那叫一个香,滋味饱满,肥而不腻,真是解馋。
这个僻静的乡村,让我深深留恋的,一多半是婆婆的猪肉大包。还有那位保卫鸡群的鹅司令,每次回家它都是扇动着翅膀嘎嘎嘎地迎接我,从不啄我,它后面带领了一群鸡,像一列仪仗队在列队欢迎。它下的鹅蛋那叫一个大啊,婆婆腌的鹅蛋不咸不淡,咬一口直流*油,那叫一个香。还有二大娘、嫂子、姐姐和小妹她们,每次回家都把剥好的花生米或者其他土特产准备好,让我带回济南……回想起来,一幕幕,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进了家,院落不再像我们结婚时的样子,沿西墙种了许多梅豆,靠南侧堆放了一堆柴禾,地面上零星的还有些柴草,不知是生机葱茏,还是简净冷清,心中滋味杂陈。
这个宅院当初是我们结婚时给我们的,我们都在济南工作,平时很少回家,就让公婆住在我们的新宅院里。公婆就把老宅连同旧屋都给了哥哥,哥哥家和老宅一墙之隔,这样就可以铲除墙壁合二为一了。
当初的新房,经历了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现在也落伍许多,旧了,小了,矮了。就像婆婆的身架一般,虽然还硬朗,毕竟也老了。
院落里有五间堂屋,两间厨房,一间门楼。都是公爹自己建窑烧砖盖起来的,在当时还算是很不错的房子。当初盖房的时候,公婆和姐姐他们自己挖土运土,从坑里挑水洇土和泥,装模子脱坯,晾干再烧成砖,工程比愚公移山还复杂,不过愚公得到了神助,而公婆他们完全是靠自己。尤其大姑姐,把自己的大好青春都献给了娘家,她没有读过几年书,从小到大都是在家里或地里干活,直到出嫁。即使婚后,姐姐也隔三差五地回娘家看看。
如今院落周围的邻居都建了高房大屋,我们曾经的新房,仿佛站在天井里遥望星空一样,依然保持着上个世纪的姿态,散发着古朴的气息。村里的街道铺了沥青,地面加高不少,我们的宅院也不得不随之垫高,当初院里的小杨树现在只露着树头。屋内地面比院落还要低一些。雨水大了就有可能倒灌。我和老公就琢磨着把房屋再重新翻盖一次,虽然在济南买房的贷款还未还完,女儿也正在读研究生,可是老家的房屋确实需要翻新了,回到家一看到这个低矮的房屋心里就不是滋味。
婆婆知道了我们的心思,当即就说:“不用翻新了,现在的农村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前些日子登记人口丈量宅院,说是要统一规划盖楼房,到时候都要搬进新楼房住了。再说了,就是不盖楼,咱这房子可是扁砖到顶,很结实啊,我一个老婆子还住什么新房?五大间还不够我住?”
婆婆自从公公去世后就一个人守着一个偌大的院子一个人生活着,她既不跟我们来济南,也不愿跟哥哥嫂子住在一起,尽管哥哥嫂子也建了大屋,我们也买了新楼,她说她自己能咕蛹能动的,谁也不打搅你们。婆婆的两个女儿虽然当时都嫁在邻村,但后来大姑姐去聊城给儿子看孩子,小妹去茌平也给儿子看孩子,两个女儿这一下一个比一个远,婆婆的天空,不见了月亮,也没有了星星,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但无论谁要带婆婆走,婆婆还是那句话,谁也不打搅你们,就守着自己的宅院生活,婆婆感觉到哪里去住都不方便,关键是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惯,在老家天天都有邻居去串门儿,她们一块儿做活一块儿聊天,一块儿去地里拔草拾柴。在济南,婆婆总是感觉花钱如流水,真是喝口凉水也也要花钱,这是让她最不能接受的地方。另外也没什么事情做,天天闲着倒是遭罪,实在不习惯,我们也不能勉强婆婆。
老公给婆婆把家里的生活用品置办齐全,买了煤气罐煤气灶,但是婆婆有空就要出去捡柴拔草,一会儿也舍不得闲着。在院里堆了一大堆柴禾,有树根,树枝,树叶子。夏天,中午在大锅里烧饭,早上和晚饭在煤气上做饭,冬天一日三餐都用大锅烧火做饭,大锅灶连着土炕,土炕总是热热的。有时嫂子帮她拾一些树根给她送过去,有时老姨帮她拾一些干树枝送过去,她没事时就用小斧剁成一段段的堆放在一起,愿意烧什么就烧什么,虽然农村大部分人都已烧天然气或者用电饭锅做饭,但她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以烧大锅饭为主。婆婆在冬天舍不得用煤火炉子,她说用柴火做饭比烧煤还好。但是室内温度和室外温度感觉差不多,每到冬天我们回家,顶多烧个蜂窝煤,感觉还是冷飕飕的,但婆婆已经习惯了,她穿着棉衣棉裤,说一点也不冷。
快十年了,老公担心婆婆的身体,给婆婆约定好每天下午一到两点钟是和老人的通话时间,短则三五分钟,长则二十分钟左右,聊聊家常,通过说话判断老人身体状况,如果说话咳嗽或说话无力,就判断老人可能病了,赶快打电话通知家里的大哥和小妹,去看看老人的状况,或去看医生,如果需住院,就赶快请假回家去伺候老人,老公从来不嫌麻烦。
双节期间我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以前空旷的院子变得热闹非凡。
婆婆问问这个,问问那个,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婆婆老了,走路时步履蹒跚,再也不像从前腿脚那么灵活、轻便。背弯得厉害,头发白得泛光,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我心里一直在想,我的婆婆,走过了风风雨雨,她该怎样打发岁月留给她的孤独?风雨雪霜的日子里,她是怎样打发时光的?漆黑的夜晚或者孤寂的清晨,她是否凝望过天空?她的世界里,到底还有没有月亮和星星?
婆婆话语不多,也看不出有多么欣喜。也是,每每节假日,我们云一样地来了,风一般地走了,院落里潮涨潮落,婆婆也习惯了。
我们要给婆婆留下点钱给她,婆婆说:“我现在也能领工资了,每月领一百八十块钱呢,*府给的钱还花不完,用不着花你们的钱。现在的日子真是好,以前给孩子理个发花五分钱也没有。现在我算是赶上好时候了,生个病也能报销,你们就更不用惦记我了。孩子上学也要花钱,把孩子培养好就行了。”
我女儿是婆婆最小的孙女,婆婆格外牵挂她。给女儿做棉袄,做棉坎肩,尽管女儿不穿,但她还是要做。
这次回家又给了我们两床新棉被,都是一米八宽的大被子,新表新里新棉花,两床被子都套好了被罩,厚厚的软软的,舒适极了。真难以想象,一个八十六岁的老人,她的手指早已弯曲,拿针笨拙到如拿千斤,她是怎么把这么大的被子一针针缝起来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为你缝制棉被?婆婆的心啊,堪比母亲。
我们要走了,婆婆和二大娘把我们送到大门外,叮嘱这个嘱咐那个,婆婆拉着我女儿的手,不停地说咋这么瘦,要多吃饭啊。婆婆目送着我们离开,我对婆婆挥挥手,她也举起了手,她的一缕白发,也在风中挥舞着。婆婆她们转身回去了,我听到了沉重的关门声。
热闹了一天的院落又归于沉寂。
(部分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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