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居两月,满目荒唐,身心俱疲。幸有好茶数两,好酒几瓶,聊以度日。独酌无事,闲翻相册,掐指算来,上次与友人相聚对酌,已满半载,不觉凄然,胡思乱想起来。
白居易在《问刘十九》诗中写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一封信,一封邀请函。香山居士突然有了对酌一杯的兴致,大笔一挥,让仆人快马送过去。信送到了吗?刘十九是谁?他快马赶过来赴约了吗?如今一切都已消融在历史的长河中,除了留下酒香四溢的、令人无限遐思的文化意象,其他似乎都不重要了。假如我是刘十九,大雪将降未降,寒气逼人,正愁寂寥无处打发,见好友来信,以佳诗相邀,那是定当赴约,至于半醉尽兴而归,亦或酩酊大醉,与好友相枕而眠,均可也。如今,我欲仿香山居士邀人对酌,却毫无办法。近处的朋友,皆似我身陷“囹圄”;远处的朋友,本就相隔天涯,又也许一样不得自由。实在想对酌的话,只能与朋友对着摄像头,举着啤酒,咖啡或是一杯茶,隔空互祝平安,也算是寒风中的温暖。
前几日在京东上购买了几样东西,我也便生出李清照那“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的期待来。过了三天,看到短消息:“对不起,您要的商品因为疫情封控无法运输。您可以继续等待或者退款。”这消息,确乎是从现代信息技术的“云”中寄来的,但那些商品,却还是车马相送,古今并无多少差异。一旦战火四起,或者自然灾难丛生,文明依旧脆弱。
古人送信甚慢,一月可达者已算快捷,大多则数月方可送达。木心在《从前慢》中写道:“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我想他是从吴越王钱镠写给夫人的史上最美情书中悟得这个道理的吧:“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亦或他是从杜甫思念李白的知己之情中悟出来的。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杜甫送别之际,托他一定帮忙去找到李白,问一问现况如何:“南寻禹穴见李白,道甫问讯今何如!”如此传信,实在令人感到浪漫、深刻、隽永。一生有此等知己,一人足矣!
我若是李白,收到小迷弟千里迢迢托人来问讯,定当郑重回复。据说李白的诗,传下来的不足一半,大多已经遗失。历史上并未记载孔巢父是否见到了杜小弟日思夜想的李大哥,李大哥是否有回赠之诗,回信又是否能够送达杜甫手中。毕竟,古时候在千里之外,所托之人又如何能轻易找到目标对象呢?
古代民间信使主要有三类:商人、书生、官员。此三类人因由交通之便,而代为传书,送达率肯定很低。《世说新语》中记载了一位极不负责任的官员殷洪乔,他离任豫章太守时,很多人托他捎带书信回乡。他很客气地接受了百多封信,却在半路上将这些信全部丢入水中,还念念有词:“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殷洪乔不能作致书郎。”虽然此事有所记载,可真假难辨。想必此类事情绝非偶然。以古时信息之不发达,信使如果不负责任,发信人、写信人,又如何知悉呢?多少悲欢离合,多少人间真情,就此毁于一旦。
很多看起来像信的诗词,我总疑心其实并非真的是信,而只是心中所念,从未真正寄出。例如唐代传奇女子鱼玄机嫁与李亿为妾,却又不被所容,遣入道观出家。她在《寄李亿员外》深情写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而李亿早已与夫人离开长安,远赴扬州为官,自此不再归来。鱼玄机被封锁在充满悲哀的心理空间中无法自拔,终于性情大变,酿成令人惋惜的悲剧。
若是我给某一个朋友发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