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体失控,你会如何面对?
变老,意味着人体机能的逐步退化,老人们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人生从纸尿裤开始,又常常以纸尿裤作为结尾。
淘宝天猫数据显示,光是年,平台纸尿裤的销量就达到了20亿片。随着年岁渐高,老人的身体机能衰退,很多基本功能丧失,有的甚至大小便失禁,生活完全无法自理。他们中有的人,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但又不想麻烦子女,不得不穿上纸尿裤。有这样一句话:“每一张成人纸尿裤订单背后,都有人情冷暖和人到老年的孤独。”每年销量20亿片的成人纸尿裤背后,藏着无数老人的悲凉和心酸。
1直面衰老的妥协
下午2点,有的老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有的坐在桌旁翻看着年轻时的照片,更多的老人,则围坐在大厅里伴着音乐做着手指操。这里是杭州最大的公办养老机构,每层楼分布着十几个房间,统一的木式家具,两张单人床,米色的床铺。目前,有近位老人在此生活,平均年龄83岁。随着老人身体机能的逐渐衰退,成人纸尿裤成为其中近位老人的必需品。也就是说,在这里,每10位老人就有一人的生活离不开纸尿裤,一天少则两片,多则五到六片。在这里做了两年护工,46岁的葛冬花时常面对老人的“尴尬”时刻。“小葛,又要麻烦你了。”张文娟(化名)低着头支支吾吾,一脸难为情。葛冬花走进洗手间,一边安慰,一边利索地为老人擦洗、更换衣裤。
86岁的她逐渐显得力不从心。去年初,当第一次失禁事件发生时,张文娟没开口告诉任何人,她悄悄躲进洗手间,独自换洗了裤子。直到有一次,葛冬花帮她洗衣服时,她失禁的“秘密”才被发现。“奶奶,您可以试试用纸尿裤,舒服又卫生。”从葛冬花口中,张文娟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纸尿裤。几经开导下,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暂时接纳了这个新事物。她仍坚持自己换纸尿裤。葛冬花理解老人的心态,“老人也有尊严,她害羞,担心别人知道她的‘小秘密’”。然而,对于双脚日渐乏力的她而言,这最终变成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张文娟在难以启齿的时刻徘徊时,她和护工之间也逐渐形成一种无言的默契。“一开始,她一进洗手间,我就跟去看看,纸尿裤是不是该换了;过了一段时间,她开始主动在洗手间按响呼叫器。”葛冬花说。现在,纸尿裤成为张文娟最常收到的礼物。来看望她的亲人无一例外地都会带上几包,它们被摆放在卫生间触手可及的地方。前后历经一年半,从颤巍巍地站立到坐上轮椅,在福利院工作人员的疏导下,她逐渐坦然接受着各项护理服务。每天,护工们要给张文娟换两到四次纸尿裤。相较于大多失禁老人,这个频率不算高。“你还是不好意思总叫人换吗?”避开护工时,我小声问她,面前,略显腼腆的老人冲我点点头。
2放不下的尊严
人们往往热衷于讨论婴儿纸尿裤的好坏,吸水性柔软度等等。而它们的品牌则冠以“御级丝柔”“裸感奢宠”“臻柔宠护”等字眼。同样是纸尿裤,一个享受着万千宠爱,一个却躲藏在角落里,逃避着世人的目光。“我爸在用纸尿裤,但他连对我都不承认。”过去两三年,为了劝服大便失禁的父亲使用纸尿裤,43岁的于涵(化名)费尽心力。她将其概括为一场“斗智斗勇”的过程。由于母亲患有阿尔兹海默症,自十年前开始,于涵一心扑在母亲身上,“她身体每况愈下,两年前,不得不用上拉拉裤。”可令人蹊跷的事随即发生——有时,拉拉裤的数量减少得很快,和母亲的用量对不上;偶尔,马桶边或肥皂盒旁还会出现没清洗干净的大便痕迹。直到年,父亲陪同母亲医院,一度让人困惑的答案才在于涵面前揭晓。几乎每隔两三天,医院护工就来向她告状,“你爸又拉裤子了。”可于涵一向父亲问及,建议他使用纸尿裤时,性格温和的老人就大发雷霆,“我不需要那种东西!都是阿姨造谣!”父亲拒不承认,反而再三要求更换护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于涵左右为难,她既不想逼迫患有高血压的父亲,又要时不时处理父亲造成的各种尴尬局面。最狼狈的一次,父亲不受控制的排便顺着裤腿往下滑落,从病房到走廊……回忆起过往点滴,于涵自责不已。她难以想象,那个年轻时,雷厉风行、小有成就的办公室主任,那个家庭里精神支柱一样的存在,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是如何独自面对这狼狈的老年时期。去年,随着母亲进入阿尔兹海默症中晚期,卧床不起,护理产品也从拉拉裤更换为粘贴式的纸尿裤。于涵找到劝说父亲的一套新说辞,“家里剩下好几箱拉拉裤,如果你不用,我就扔掉了。”这一次,父亲的态度不再强硬,“扔掉多可惜。”当他将这五个字脱口而出,于涵几乎喜极而泣。几番折腾后,她和85岁的父亲终于达成双方默认的协议——每个月,她都医院,告诉父亲那是家里囤积剩下的;病房里,拉拉裤的数量与日俱减,但没人追问,是谁在用。
3最后的思念
事实上大部分老人对于纸尿裤都天然地抗拒。为了给一位患有认知障碍的94岁奶奶换纸尿裤,葛冬花和同事们总是要两个人一同协作,“一个人安抚,另一个人操作,换一次至少要七八分钟。”不然,老人会一把抓住护工的手,拒绝对方触碰自己的下半身,抑或将穿到一半的纸尿裤一手扯掉。在纸尿裤的使用群体中,也有很多老人自己会偷偷更换,将纸尿裤藏在最隐蔽的角落,让它成为连家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在福利院,唯有每天负责打扫卫生的护工对此了然于心,而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替老人保守“秘密”。在网络上搜索“成人纸尿裤”,发现讨论很少。不像年轻妈妈们热衷于在母婴网站上讨论婴儿纸尿裤的质量、价格,只有极少数人会在社交平台上提到成人纸尿裤,和成人纸尿裤相关的只言片语大多都渗透着浓郁的思念。有人在自己的社交空间里回忆对长辈的最后记忆:“梦里拿起便利签,写着要给奶奶买的东西,一个松软的枕头,小桌子,好多挂面,明亮的台灯,成人纸尿裤。醒来才想到,她去世一年了。”曾有一位八十多岁的奶奶为老伴学网购,最后留言,“老伴走了,以后我用不到了,但这些年给他换的每一片纸尿裤都是我对他的爱,没有遗憾。”还有网友分享道,“给爷爷买纸尿裤,只买了一包还没有用完。”有人留言附和,“年前想着快递会停,我家给老爷子买了八九包,可只用了一两包。”某种程度上,纸尿裤变成一种象征,承载着很多人关于长辈的最后记忆。
4写在最后
使用成人纸尿裤更是一种特殊的符号,似乎一旦开始使用,就是向岁月投降,承认自己无可挽回的全然衰老,以及最终的告别。
“以前看‘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典故时,不明白为什么使者说廉颇一顿饭去了三次厕所,赵王就放弃了再次启用他。原来,这是年老的标志,表明一个个人的身体机能已经无可挽回地衰退了。无论是在使者面前多吃饭的廉颇,还是那些不肯用纸尿裤的老人,他们在这一刻都只是一位普普通通、想留住自己尊严又无能为力的老人而已。人都会老去、死去,对年华逝去、死之必然的恐惧或许是人的最终恐惧,而在这样一个老龄化严重的社会,尽管我们无法让人不惧怕老和死,但至少让更多人能更有尊严地老、死,是我们社会应当承担的责任所在。在国外,老年人用成人纸尿裤,就像女性使用卫生巾一样,是一件很常见的事。同样,在中国,作为一种应对成人失禁的方式,穿成人纸尿裤不该讳莫如深。希望老人们在病痛之外,不会再有任何附加的痛苦——可以每一天开开心心的、过着洁净的生活,在人生的暮年,保持体面和尊严。参考资料:
钱江晚报-《失禁人生:“我爸在用纸尿裤但他对我都不承认”》三联生活周刊-《成人纸尿裤:年老后如何留住尊严?》《2.5亿片成人纸尿裤背后的老年中国》B站-《失禁人生》凤凰WEEKLY-《20亿张成人纸尿裤背后:老人的孤独、尊严与爱》编辑:小璇;审核:健康君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