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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父亲
今天是父亲节,想起已经离开我们四个月的父亲,禁不住泪盈满眶。
和父亲一样好强的我,从来不掉泪。但父亲的过世,给我精神上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打击。
2
父亲
年2月21日那一天是农历大年初十,我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一看手机,居然看到我母亲打来的两个未接电话,我突然感觉不妙。因为母亲从来不会在早上六点打电话给我。
我打通母亲电话,才知道父亲一早过世了。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我每次打电话,母亲都说父亲现在身体很好,精神状态不错,能吃能睡。怎么突然人就不在了?
之后我才知道,其实父亲的身体年前就不好了,只是母亲为了不让远在广州的我担心,才报喜不报忧。
听到这个噩耗,我心如刀割,顿时泪流满面。
马上收拾好行李,开上车,和妻子、孩子一道急匆匆赶往老家。母亲和兄弟姐妹反复叮嘱我开车小心,注意安全。但我还是以最快的车速驶向江西赣州老家……
3
父亲
路上开车的几个小时我稍微理顺了一下思绪。
父亲四年前发生严重的脑梗,医院抢救,那时他已是75岁的高龄。之前他也发生过几次脑梗,但都逢凶化吉了。而此次脑梗,直接导致他只能长期卧病在床。
父亲脑梗以后,我找了广州几位这方面的医学专家帮他把诊问脉。但专家们都说,我父亲因为大面积的脑组织已经坏死,没有可能重新站起来了。专家们给了“拜瑞妥”等几种降低脑卒中发生率的良药,之后的几年,我们一直从香港买药回来治疗父亲的病。
父母喜欢独居,不愿意和子女们住在一起。于是,每天对父亲的日常护理,都落在近70岁的老母亲身上。我们也多次医院,但母亲均予以拒绝。
母亲拒绝的原因不外乎就两点:一是我伟大的母亲怕花我们年轻人的钱,二是母亲对父亲割舍不下的感情。
尽管我们从小经常看到父母吵架,但吵架归吵架,遇到大事,他们还是相互照顾,相互扶持的。尤其是到了老年,他们更加相濡以沫,相依为命。
我知道母亲这四年的辛苦。父亲四年卧病在床,每一次翻身、每一次擦洗,都是母亲的事;四年来,父亲大小便失禁,每一次都是母亲帮擦洗和清理干净,以至于四年来父亲身上没有生任何褥疮;四年来,母亲知道父亲拉大便困难,每天都坚持给他买水果,并经常喂他吃香蕉;四年来,母亲知道父亲消化不好,每一次都把饭煮成软软的,配上父亲爱吃的菜……
想到这些情景,泪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眼睛。
父母平时不会用华丽的辞藻去表达彼此的感情,母亲更多的是用四年如一日的行动和不离不弃来表达对父亲最质朴的爱。
4
父亲
年2月22日(农历十一)上午,父亲的遗体告别仪式在老家县城的殡仪馆进行,我们瞻仰了父亲最后的遗容。父亲走的很安详,眼睛闭的紧紧的,像熟睡了一样,脸色也很红润。
按家乡习俗,父亲的骨灰盒先存放在殡仪馆,等来年选择吉日再择地安葬。
在处理父亲后事这几天,尽管我内心很痛苦,但表面上装着很轻松。因为我知道,父亲已经走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重点还是让母亲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所以我尽量陪着母亲说话,并安慰母亲。
我说的最多的话:妈妈不需要难过,因为爸爸生前的时候,您已经尽力了,您看爸爸走的时候多么安详。79岁,也算高寿,他这一生,值了。
我知道,安慰母亲的话,其实也是我在安慰我自己。
5
父亲
父亲是一位非常严厉的人。从小,我对他,惧怕超过爱。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是“狼爸”。
童年时代,我本性顽劣,调皮捣蛋。只要我做错事了,回来必然会挨父亲的打。
有一件事我记忆深刻,那时我大约8岁。有一天,一位走街串巷的卖糖老人来到我们村卖糖葫芦,不小心掉落了一个钱包(那时候是用小布袋子装钱)。我趁老人不注意捡起钱包就一溜烟跑回了家。父亲得知情况后,把我狠狠打了一顿,并叫我马上把钱包送回给老人。
从此我明白了“不是自己的东西,绝对不能拿”的道理。
对待我的学习,父亲也是非常严厉。我记得一件小事,发生在我读完初一的暑假。有一天我和哥哥在房间做暑假作业,突然听到外面飞机的隆隆声。我们马上丢下作业跑出去看,此时刚好被父亲看到。父亲严厉地批评了我们:“你们这样不专心,肯定学不好的。做什么事都要专心致志,聚精会神,绝对不能三心两意。”
现在回头想想,如果不是父亲这么严厉,如果没有这个“狼爸”,就不可能有我的今天。他不但教会了我怎么做人,而且还教会了我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学习。
6
父亲
父亲还是一个不畏强权、很有胆识的人。
父亲是孤儿,八岁我祖父即过世,祖母改嫁,留下我父亲和我曾祖母相依为命。父亲十二岁,我曾祖母也离开人世,因此留下其一人孤苦伶仃。因为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在当时的农村,经常会被村里势力强的人欺负。
年暑假的一天,因为琐事,我哥哥和村领导(实际上就是村霸)的儿子发生了口角。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热,傍晚,我和父亲在大门口坐在竹椅上乘凉。突然,村霸气冲冲跑过来,没看清楚,就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架在了我父亲脖子上。我清晰地记得那把刀寒光闪闪,而父亲却镇定自若,腰板挺得笔直。
所幸,村霸的刀被其成年女儿夺走了。
之后就是村霸开始打我父亲,我父亲出于自卫进行反抗。
毕竟村霸一米七几的大个子,而我父亲只有一米六的身高。
最终的结果,村霸把我父母打成轻伤。
父亲不服气,起诉到法院,最终法院判决我父亲胜诉。
这件事对刚满十周岁的我触动很大。一是我由衷佩服我父亲,二是我从此改变了顽劣贪玩的性格,开始奋发图强,认真读书,发誓以后要出人头地,为父母争气。
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师范学校。师范毕业后担任小学老师,一年后调任中学任教。中学任教时考上法学研究生,毕业后再来到广州一所大学任教法律,同时兼职做律师,直到最后转任为专职律师。
在这一二十年里,我和父亲大多数分居两地,见面不多。而每次见面,父亲都要抓紧时间对我苦心婆心、谆谆善诱的教育一番,为了表达对他的孝顺,不管他说的对与不对,我都会认真倾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现在回头想想,我还是要感谢这位村霸,没有他的欺负,就没有我的今天。
当然更要感谢的是我那位英雄般的父亲。
7
父亲
父亲尽管个性刚强,但也有很柔情的一面。
我小的时候,农村都非常穷,不仅没有空调,连风扇都不可能有。每到夏天,那真的是酷热难耐。
我小学阶段,晚上是和父亲一起睡的。
那时候民风淳朴,为了缓解夏天酷热的痛苦,晚上很多农户都是打开所有门窗睡觉的,我们家也不例外。尽管这样,晚上躺在床上还是经常冒汗。
我经常被热醒,而每次睡眼朦胧中都会依稀看见父亲在给我扇扇子,直到我又睡着了……
还有一件小时候的事,让我记忆深刻。
在我大概六七岁的年龄,我做了一件荒唐至极的事,险些酿成大火灾。
某日上午我突发冥想,火柴到底是否可以点着墙壁,我试了几根都点不着。接下来我又想,如果墙壁点不着,火柴是否可以点着蚊帐。我试了两根火柴,均未成功。最后一根火柴突然就点着了蚊帐,我死命挥舞着手想拍掉火苗,但发现根本不可能。我马上慌了,急忙逃出家门,也不大声呼救,而此时我外婆就在大门口坐着……
所幸,外婆及时发现情况,马上呼叫邻居过来救火。最后的结果是,蚊帐烧掉了,事发那个房间的大多数楼板(注:木板)都烧焦了。
当初农村的房屋都是泥瓦房,由砖瓦和木头木板搭建的,并且挨家挨户连着。因为火灾发现及时,所以没有酿成大火灾,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闯了大祸后,从来不打我的母亲,用棍子狠狠打了我一顿,打得我“*哭狼嚎”。
父亲从镇上下班回来,得知此事后,我以为他一定会狠狠打我,像每次我犯错一样,吓得我关着房门不敢出来。而出乎我的意料,他只是轻轻对我母亲和我说了一句:事情已经发生就算了,以后不要再犯就好了。
8
父亲
父亲不算是个很会关心、体谅别人的人,但在特殊时期又特别关心、体谅我。
中学任教时我考上法学研究生,父母特别高兴。
九月开学季,我要去学校的前一晚,母亲拿着一包三千元的纸币交给我,说:“你读书需要钱,这点钱就拿着,你爸爸也知道,他也很支持。”
说实话,那时我家还非常穷。这三千元都是靠近60岁的母亲辛苦工作了差不多两年才结赚下来的。母亲每天从早到晚,一个月才能赚一两百啊!而父亲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穿的衣服都是十几元的地摊货,他却愿意和母亲一起支持我。当我捧着这包钱时,突然痛哭流涕起来,我发誓要混出个人样来,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三年研究生毕业,我比较幸运,来到广州一所大学任教本科生法律课。
年,我遭受了人生最大的挫折,事业和感情都跌入了谷底,那时候我感觉人生都是灰色的,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而此时,父亲隔三差五就会打电话关心我的情况。要知道,从我18岁担任小学老师参加工作以后,父亲从来不会主动找我,不管是写信,还是打电话。
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父爱!什么叫父爱如山!
父爱就是——即使是他在旁边看到你摔跤,也不会扶你起来。而在你遇到过不去坎的时候,绝对会挺身而出帮你。
父爱就是——他平时不言语,但其实一直在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