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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夏#
我在声音里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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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乔瑟琳
原文《梦醒时见你,星光黯淡》
CHAPTER
/01/
SUMMERTIME
蓝琳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梦到张昱霖。
梦里,张昱霖站在漫天星辰下,拉开巨大的弓。天空中的白色星子就像《西游记》里镇元大仙的人参果,落下来,消失不见。
这梦荒诞至极,简直堪比美国科幻片。以至于刚清醒,蓝琳就不由得发笑。
那会儿是下午两点一刻,她补完觉准备去巡房,却接到前台通知,81号床有新人入住。
单数床位并不在蓝琳的负责范围内,她后来才得知原因——那位新来的病患指名要她做自己的责任护士。
交接班时,她不经意扫过病患资料,手里的托盘“咚”地落在地上。
新来的病患姓张,名昱霖,张昱霖。
半小时后,蓝琳在81号床病房见到了自己的新病人。
年轻的男人靠在床上,看一本名为《天空与望远镜》的杂志。她穿着护士鞋,脚步极轻,他却仿佛有心灵感应,在那一刻抬起头来。
仿佛时光倒流,那道目光像是穿越了几亿光年,朝着她狂奔而来。如星辰般璀璨,比宇宙更浩瀚。
不知过了多久,他说:“好久不见,蓝护士。”
他的头发不知何时剪短了,显得人更瘦。逆光里,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他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出于礼貌,你是不是也该说一句,好久不见?”
记忆中清亮的声音变得沙哑。这四个字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就像一场平凡的街头偶遇。就像他不知道,住进这所名为“归宁”的医院意味着什么。
蓝琳想过千万种重逢的情景,却没有一种是落荒而逃,她甚至狼狈地撞倒了床边的凳子。
最后一刻,她想,如果注定要在这里相见,那么,只愿永生不见。
CHAPTER
/02/
SUMMERTIME
医院叫“归宁”。
医院,归宁只接收孤寡老人或疾病晚期,即将死亡的病人。也有人把它称为“墓地的前一站”,而蓝琳,更喜欢叫它“医院”。
就是在这里,蓝琳初遇张昱霖。
那会儿她刚参加工作,单独负责的第一位病人也姓张,叫张毕樑。她后来才知道他出身显赫,是有名的天文学家。可比起背景,更让人难忘的是他本身。
他博学又谦和,聊天时说宇宙、星云,也说旅行、电影。晴朗的夜晚,他会用自己那架双筒望远镜观星,引得一帮年轻护士总赖着不肯走。就连财务科的黎姑娘也感慨,要是张毕樑有儿子就好了。
可她很快否定:“要是有,早就来了吧?”
当时蓝琳也这么认为,直到某个初夏的傍晚,她见到了张毕樑的儿子。
那天巡房时,张毕樑的病房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又高又瘦的少年,听到推门声,侧过脸,轮廓分明,有几分张毕樑的影子。只可惜头发挑染了浅*色,耳骨上戴了一枚金属耳钉,很是……美式狂野boy。
张毕樑向她介绍,张昱霖,B大金融系的在校生。
她说:“你好,我姓蓝,是这里的责任护士。”
没有礼尚往来,张昱霖双手插在裤兜里,冷冷地瞥着她。笑容定在脸上,蓝琳僵住。
一旁的张毕樑咳嗽起来,她赶紧给他拍背,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再度看向张昱霖:“这些天多亏了蓝护士,年纪轻轻,技术娴熟,又细心。”
这回,张昱霖连眼神都懒得再给她,望向窗外,犹如一个局外人。
气氛一时凝住。
蓝琳默默地给张毕樑量了血压和体温,扶着他躺下。做完这一切,她走到张昱霖跟前,说:“病人现在最需要的是亲人的关心和陪伴,如果做不到,还不如不来。”
一口气说完,不等他回应,她径自走出去,在洗手间抹了把脸,心还是“怦怦”直跳。
有人推开隔间的门,是黎茉,张嘴就问:“小张是不是跟老张一样英俊儒雅?”
蓝琳闷了半天,说:“虎父犬子。”
黎茉一愣:“很丑?”
那倒不是。
“很普通?”
很另类。
她一直不吭声,黎茉哀号:“难道是个残废?白痴?”
蓝琳这才忍不住笑出来,把病房里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还是老张好,两腿一蹬,遗产都归我。”黎茉叹息。
她素来口无遮拦,嗓门又大,蓝琳早已见怪不怪,却没想到隔墙有耳。
出了洗手间,黎茉向左她往右,走了几步,就看到靠在墙上的张昱霖。她目不斜视地加快脚步,无奈他腿长,两步就挡在她面前。过道很窄,她背抵着墙,他黑沉的影子把她整个笼罩住,低着头,看着她:“医院的护士都这样?”
声音有一种少年人独有的清澈,语气却极尽嘲讽。
“哪样?”蓝琳有些莫名。
“不要脸啊。”他缓缓地说。
CHAPTER
/03/
SUMMERTIME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蓝琳脑海里都是那三个字,事情更是愈演愈烈。
黎茉隔三岔五去张毕樑的房里报到,天南地北地聊到天黑。年轻健康的姑娘,拥有张毕樑不再拥有的一切。蓝琳几次想提醒,看着张毕樑渐渐充满生气的脸,又犹豫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那份平淡终被打破。
那天蓝琳照例巡房,进门就看到几个同事匆匆出来。张毕樑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床头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另一边,是面对面站着的黎茉和张昱霖。
黎茉说:“张先生,请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要不要我把你那天在洗手间说的话重复一遍?”张昱霖一字一句道。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蓝琳脑子里“嗡”的一声,挤进去:“张先生,病人需要安静,我们出去谈。”她心一横,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拖,到了过道里才停下。
张昱霖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冷笑:“怕我揭穿你们的真面目?”
“不是你想的那样。”蓝琳说。
“别告诉我,那位黎小姐是真心爱上了我的父亲。”他神情嘲讽。
蓝琳愣了一下,说:“每个人都有追求快乐的权利,他们没有伤天害理……”
“没有伤天害理……凭空多了个觊觎遗产的后妈,算不算对我的伤害?”
“你想怎样?”蓝琳噎住,半晌才说。
“不想太难堪,就让她主动辞职吧。”
张昱霖冷笑一声,走了。剩下蓝琳站在原地,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张昱霖认定了她们是趋炎附势之辈,并没打算就此作罢。
那天给张毕樑挂点滴,他的血管太细,她一连扎了好几针。为了这事,张昱霖连院长都惊动了:“你们让一个新手给我父亲打针,是拿他做实验吗?”
院长的脸色极难看,瞪了蓝琳一眼:“去我办公室。”
那场训话持续了半小时,蓝琳郁闷得要命。她怀着鱼死网破的英勇去找张昱霖,却在病房门口听到他清冷的声音。
“不能给她安定的生活,为什么要跟她结婚?明知这种病会遗传,为什么要生下我?”他脸色很白,一字一句说:“这些年,你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吗?”
房里一片死寂,张毕樑吃力地喘息着,良久才说:“医院的人不相干,你不要再为难她们。”
张昱霖转身就走,跟飓风似的。出门时看了她一眼,眼睛通红。
蓝琳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看到她,张毕樑抱歉地一笑:“抱歉。昱霖的母亲早逝,我又成天忙工作的事,对他疏于照顾。他喜欢跟我对着干,大学时选专业,我希望他报天文物理系,他非要学金融。”
蓝琳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问:“这种病,会遗传?”
张毕樑点点头:“昱霖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和我一样。”
她怔住。
下班已是半夜,医院大门,初秋的空气扑面而来,蓝琳打了个寒战,很快站住。不远处,张昱霖正坐在花坛上,薄雾弥漫中,银色耳钉在夜幕中闪闪发亮。
等蓝琳走过时,他忽然站起来:“成天装着,不累吗?”
她不说话。
他一步走到她跟前,俯下身,感觉她微微一颤,揶揄地笑道:“怕了?”
她摇摇头:“是你怕了。”
不明白她的意思,他眯了眯眼。她说:“你怕死,张昱霖。”
越嚣张的人越脆弱,越害怕被遗弃。他刻意让自己看起来张牙舞爪,以此来发泄心中无可名状的恐惧,色厉内荏。
张昱霖突然爆发,箍着她的下巴,青筋直跳:“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蓝琳脸色发白,却咧开嘴:“我猜对了。”
“蓝琳!”他吼。
蓝琳喘了几声:“其实,我可以帮你的……如果你愿意。”
半晌,那只手颓然地落下。
CHAPTER
/04/
SUMMERTIME
那场闹剧过后,黎茉竟意外地没有受到任何处分。张昱霖到底还是顾及张毕樑的。
这一次,换做蓝琳主动了。
心理学上有一种“脱敏疗法”,将病人暴露在导致他恐慌的情景下,使之慢慢适应。简言之,就是以*攻*。蓝琳想对张昱霖试试这种方法。
她时不时地让他一起到病区各处走动,一开始他漠视,后来烦了,就讥讽她:“蓝护士,你是不是觉得我爸没戏了,就把目标转移到我这儿来了?”
在那夸张的装扮和可恶的表情下,他的五官其实很干净。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孩,她忽然就不气了:“要是呢?”
他懒洋洋地说:“那真是不幸。我跟我爸水火不容,你大概什么也得不到。”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嗯,我又不傻。”
他一怔,她又说:“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临终关怀的对象,不仅仅是那些遭受肉体痛苦和精神折磨的患者,还包括病患家属。
说完,她发现,张昱霖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从那以后,他们之间好像不再那么剑拔弩张。蓝琳一如既往地忙碌,有时她去病房巡房,张昱霖会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
蓝琳负责的病人一共有十三人。6床的林先生已经住了五年,总自嘲是钉子户。12床的男孩是白血病晚期。66和67床住着一对夫妻,老两口每天都会抄写金刚经,就连蓝琳都获赠过一本。
……
而张毕樑,他的状况似乎越来越差。早晚一针杜冷丁,三天贴三剂芬太尼透皮贴剂,有时痛得厉害,还要加注10mg的吗啡。
那天,蓝琳刚准备下班,呼叫器就闪烁起来。铃是张昱霖按的,蓝琳进门时,张父正在床上费力地喘着气。她利索地插入吸痰管给他吸痰,直到他呼吸平稳,才轻轻地舒了口气,很快又闻到一股异味。
张毕樑大小便失禁了。
张昱霖无力地靠在窗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蓝琳神色平静地给张父清理身体,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尽,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击。
傍晚时,张父醒了,靠在床头看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清秀的妇人。
他轻声说:“玫馨走得时候血流了一地,肯定很疼。”
如果只能面对死亡,弥留时不那么痛苦,就成了唯一的希冀。
“现在已经不痛了。”夜色温柔,蓝琳的声音更轻柔。
张父望着窗外说:“是啊,死了,就没有痛苦了。”
顺着他的目光,她也望向窗外。入冬了,高远的天空有一群大雁飞过。一时间,他们都沉默下来。她没想到,那会是她见张毕樑的最后一面。
那天晚上,张毕樑突然心搏骤停。
张昱霖从学校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娇小的女孩趴在张毕樑身上,执着地做着胸外按压,直到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
最后,她用白色的床单轻轻遮住张毕樑的脸:“张先生,您走好。”
四周万籁俱寂,那声音轻轻的,像遥远的对岸吹来的一阵风。张昱霖就在那阵风里,把头埋在双膝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CHAPTER
/05/
SUMMERTIME
张毕樑的讣闻见报后,天文台将他观测到的一颗小行星命名为“毕樑星”。
蓝琳没去参加追悼会,只是订了一只花篮送去。下班前,她给张毕樑的病房做紫外线消*,却意外地看到张昱霖。
他坐在窗下,手里拿着那架黑色的双筒望远镜,看到她,就说:“我来收拾东西。”
蓝琳点点头,挨着他坐下:“张先生用它来看星星。”
“他一心只有工作,逼得我妈得了抑郁症自杀,不知道这会儿我妈有没有找他算账。”他低声说。
眼眶发胀,蓝琳微微偏过脸去。
下一刻,肩上一沉,她扭过头就看到张昱霖的脸,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笼罩着,静谧而哀伤:“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浑身僵硬。
“你说的,病人家属也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
她闷声说:“从病人去世开始,我的工作就结束了。”
“我续费。”他说。
蓝琳苦笑了下,最终还是没推开他。不知哪个病房响起哀痛的哭泣声,生离死别,轮回往复。
几天后,四楼病区收到一面锦旗,上面写着“医者仁心”。那个送锦旗的人却已化作青烟。
她与张昱霖再度相遇,医院组织的一次临终关怀的宣传活动上。作为临床工作者,蓝琳需要做半小时的发言。他们的最后一站,是B大。
上台时,她紧张到声音颤抖。
“哈佛大学的葛文德教授曾提出过一个问题,我们要如何优雅地跨越生命的终点?”
“每个人都会经历死亡,死亡是一连串的摧毁。我们要做的,就是淡化摧毁的过程,提高病人的生活质量,让病人舒适地、有尊严地离开。”
……
刚入院时,她也曾迷惘不安过,担心将来的日子会每天充满负能量。可到后来才发现,在那个充满消*水气味的空间里,并没有被死神笼罩的阴霾和压抑,生活缓慢而宁静。
渐渐地,这份工作变成了责任和信仰。
“临终关怀不是放弃,而是接纳并拥抱死亡,与生命做最好的告别。”
“什么是最好的告别?”有学生问。
“如果有一天,我们的亲人不得不离开,我会拔掉他身上所有的管子,陪在他身边,让他平和而温暖地离去。”她微笑,“这就是我心里最好的告别。”
长久的寂静之后,掌声雷动。
在那一道道热忱的目光中,她看到张昱霖的身影。他坐在第三排,静静地望着她。
活动结束,蓝琳和同事一起走出会议厅,远远就看到他靠在墙上抽烟。四目相对下,她先开的口:“学什么不好啊,以后别抽烟了。”
他睨了她一眼:“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
“医护人员。”
沉沉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她的脸上,她忽然觉得脸颊发烫,嗫嚅道:“朋友。”
张昱霖低下头,嘴角微微勾起来。蓝琳还没弄清楚那表情的含义,就见他指着旁边的宣传栏说:“那你能不能帮个忙,朋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蓝琳看到几个字:刹那即永恒。
CHAPTER
/06/
SUMMERTIME
这场名为“刹那即永恒”的活动,是由B大天文社发起的。当晚有一场狮子座流星雨,天文社的成员们相约一起上山观测,要求每位成员携带一位朋友。
张昱霖竟然参加了天文社团,这件事张毕樑大概也不知道。
大学生热情奔放,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在张昱霖搭望远镜支架的时候,走到蓝琳身边:“张昱霖没带过朋友来,他喜欢独来独往。”
蓝琳不置可否,他问她:“怎么称呼?”
“蓝琳。”她笑着说。
他也笑起来:“我,程锐。对了,你是哪所学校的?”
“我工作了,在医院。”
这时,张昱霖走过来:“走啦,快开始了。”
在程锐惊讶的眼神里,蓝琳被张昱霖推着走到望远镜前。她蓦地站定,他轻飘飘地说:“不用跟他们太熟络。”
“难怪,程锐说你不合群。”蓝琳说。
“连名字都知道了啊。”他情绪莫辨。
蓝琳:“……”
之后,他开始调试寻星镜的焦距,而蓝琳被他阴阳怪气的样子气到,也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一把把她拽到望远镜前,下一刻,她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慑住了——深蓝的天空中,无数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疾速地闪过。
直到天空恢复静谧,她才懊恼地叫起来:“忘了许愿!”
“你想许什么愿?”张昱霖问。
她想了想:“加工资,过年给我爸买件羽绒服。”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他似乎随口问。
蓝琳眨了眨眼,他忽然说:“不想说就算了。”
真是个小孩子啊。
蓝琳笑了:“我爸是小学老师,我妈在学校当会计。他们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们。”
说完,她发现张昱霖轻轻笑了。和夸张的外表不同,他笑起来很温柔,嘴角的纹路氤氲开来,露出两颗虎牙。
她突然觉得脸颊又开始发烫,连耳朵也是。
“知道地球上能观测到的最亮的星是什么星吗?”他问她。
她摇摇头。
他说:“是金星,在古希腊叫阿佛洛狄忒。”
她试着往主镜看,张昱霖双手绕过她的肩,调试寻星镜。他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像极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很快,视野里就出现了一颗耀眼的星星,而她心里,也有了一颗属于她自己的阿佛洛狄忒之星。
从那天开始,他们的关系似乎悄悄发生了变化。他叫她一起去看星,后来也叫她吃饭,在医院门口等她下班。
终于有一天,他向她表白了。她语无伦次地说:“我……我喜欢爱好健康的男孩。”
“程锐那样的?”
他还没忘了程锐,蓝琳无语。
可之后的某一天,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顶着一头黑发来找她:“我现在的生活很健康,正努力戒烟,而且,有很多遗产。”
“张昱霖!”她涨红了脸。
他不笑了:“蓝琳,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是我?”她百思不得其解。
“和你在一起……很安心。”他说。
她看着他,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中有一丝执着。长久的沉默过后,她说:“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种事。”
张昱霖是一个矛盾的人,他自负又自卑,吊儿郎当却认真。也许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那天以后,他忽然消失了。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一年多。
CHAPTER
/07/
SUMMERTIME
那场重逢之后,隔天,蓝琳在走廊上遇到黎茉。
张毕樑去世后,黎茉整整消失了大半个月。之后她们谁都没再提那个名字。此刻,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黎茉说:“真是他?”
“姓张的人不多。”蓝琳说。
黎茉静了一瞬:“老天爷不是专收好人吗?”
祸害遗千年。
张昱霖那样的浑蛋,至少该活上百来年才对。可他终究逃不过百分之五十的宿命。
蓝琳不语。
窗外的绿植遮天蔽日,一阵风吹来,仿佛刹那入了秋。半晌,她淡淡地笑了:“谁知道呢。”
她太过冷静,黎茉正要说什么,她已经朝她挥挥手,转身进了护士站。
回到办公室的蓝琳在一沓病历中找到张昱霖的入院资料,一页页地翻看。
张昱霖和张毕樑得的是同一种病,却没到张毕樑的程度。他的初次确诊时间是一年零三个月前,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蓝琳凝视着那份资料,心潮起伏。
晚上,她把药送去病房,张昱霖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架双筒望远镜。有那么一瞬,她以为看到了四年前的张毕樑。
她轻咳了一声,他转过身,微微笑了:“值班?”
她把药放在床头,又跟他说了住院事项。他静静地听着,末了道了声谢。
她怔了怔,一时觉得面前的人很陌生:“我看过你的病历,还不至于入院。”
“早晚而已。”他轻描淡写。
蓝琳只觉得胸闷。幸好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动不动就红眼眶的小姑娘了,很快便恢复平静:“要是需要吗啡,可以跟我说。”
“不用。”他的回答很干脆。
当时蓝琳以为,那是因为他还没体会过那种极致的痛,后来才知道他对自己有多狠。
临终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