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老爹——与家有失智失能老人的人们分享
九月一号老大找小尹的车子把老爹送来的，我到门口接老爹，见面老爹就客气地说“你好，跃进那，好久不见啊。”嘿，老人家还用起了官话呢。在随后的一个月里，老爹一直表现得很客气，端饭给他吃，端水给他洗脸洗脚，常常他都会使用官话说谢谢，老婆说，老爹越来越客气了，以前很少这样的。
现在的老爹最大的问题仍然是大小便，老人家的大小便已基本处于失禁状态，老婆心痛我熬夜受累，上班也不安心，并且稍不注意老爹的屎尿还是搞到了衣裤和被子上，五月份的时候她就要我给老爹用尿不湿，当时我一是怕用了尿不湿会把老人家的裆部捂坏了，二是怕老人家的手不老实，把尿不湿扯掉了，因此没有采用老婆的建议，六月份我做体检，医生说我的肝有损伤，不能熬夜不能受累受气，一夜给老人家接十几次的屎尿看来确实是受不了了，所以这次老爹来我听老婆的话，给老爹用了纸尿裤，白天早上给他换一次纸尿裤，晚饭后给他换一次纸尿裤，不过开始几天效果不是太好，早上起来和白天他的衣裤还是会尿湿一到两次，但我那就轻松多了：不用一天到晚的看着他，夜里也不用陪他睡觉了，不用给他接屎接尿，特别是不用给他洗沾了大便的衣裤和床单了。根据老爹的生活习性，给老人家包纸尿裤的技术也在不断摸索改进，几天之后白天在老人家的裆部加衬一块护垫，裤子基本就不会尿湿；针对老人家喜欢右侧朝下睡觉的习惯，把护垫剪了一块衬在右半边纸尿裤里面，这样老人家夜里尿湿衣裤的机会就少些，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样经常早上起来，老爹右侧的衣裤还是会湿，有时连同他身子底下的护垫和床单都尿湿了，这样到了十号左右，每天晚上在把老爹包好纸尿裤之后，在纸尿裤的外面再加包一片护垫，用胶带将护垫把老爹的腰、大腿根部都包裹起来，效果很不错，从此基本上每天早上起来老人家的衣裤都是干干净净的，偶尔只有次把尿湿衣裤，那是怪我没有给包裹好。
说老爹大小便基本处于失禁状态，这个月他只说过几次要大便，但实际上，每天早上、晚上给他换纸尿裤的时候，纸尿裤里都会有一节大便，问他的话他说他没有大便那，倒是说要尿尿的时候相对多一些，他是说要放水，可能每天都要说次把，尽管每次我告诉他包了纸尿裤，在裤子里尿不碍，他还是要问他到那里去放水，并且记着他以前用的那个绿色的塑料尿壶，说他的尿壶不晓得哪个拿去了，说也是个怪事，那么个东西人家也要。
开始来的几天，每天给老爹洗两次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洗完，给他的裆部搽一遍爽身粉，给老人家洗澡依然很费力，他自己穿脱衣服完全不行，请老人家配合一下都做不到，凳子上坐不住，在澡盆里也坐不住，每次洗澡把老人家抱到床上把他的衣服脱光，再抱到卫生间的澡盆里，在床上老人家的腿伸不直，在澡盆里老人家的腿又弯不了，每次给老人家洗澡，尽管我只穿一条裤头，还是弄得满头大汗，后来考虑到老人家每天不是坐就是睡，每天早上给他洗一次澡，晚上洗脸洗脚洗屁股。尽管如此20号前后老人家的肛门周围还是出现了红包，这让我很紧张，要是长了褥疮那就不得了了，我赶紧在每天给老人家洗完澡、洗完屁股之后用红霉素搽肛门四周，还好，几天之后就红肿消失恢复了常态。
老人家睡觉极不老实，开始时，每天夜里的床单到早上都让老爹搅成了一团，尽管老婆用结实的毛线把被单和床在一起捆了好几道，后来我把床单的四角捆在床柱上，他这才搅不动了。往往夜里睡觉脚东头西，到早上起来看他已是头东脚西了，开始的时候怕他从床上掉下来，把餐厅的木椅子放在他的床前挡了，他还是经常把椅子推开，或者是把椅子推来晃去，椅子脚与地板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怎么说都改不了，九号早上四点不到老爹就在楼下床上喊我，下去看他，他在床上睡横过来了，头和上半身睡在床边防止他掉下来的椅子上，右手插到垫被下面，见我来了，他说好照，救命的来了，刚搬他，他就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了，把他抱到床上睡的时候，见他的汗衫和裤子都尿湿了，把他的尿不湿和衣裤都换了，床上垫的盖的也都搅成了乱鸡窝。老人家现在喜欢叫，从椅子、床上抱他起来，把他放到床上，或者是把他放到澡盆里的时候，花洒的热水浇到他身上的时候，他都会哎哟哎哟地叫，问他是么话，他不是说腰痛，就是说身上痛，但却指不出具体位置，手还是那样喜欢拽东西，抱他起来的时候他的手是逮到什么抓什么，要说好一会他才会松手，主要恐怕还是一种恐惧心理，我笑他么话那样怕死，他也承认是怕死。
现在的他睡觉似乎差些了，夜里早的时候二三点、迟的时候四五点他就在床上叽里咕噜的一直说到早上，睡在楼上的我们只好听他的演讲，有几次夜里听到他的说话声好大，以为他有什么事，赶紧下来看他。白天的话也不少，基本上是自说自话，经常好似是长江之水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一些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有时编一些顺口溜，也是一次次的重复说，这些顺口溜大多与吃的有关，比如五四三二一、大家都要七，家有千千计、人人都要七，唐诗三百首、七饭要喝酒，唐诗八百首（老人家又说三百首有时说八百首）、七照就要走，天天都七粥、医生饿照哭，等等诸如此类的。有天夜里三点多他不停地说话，大声反复地说的说七也想不到七、喝也想不到喝，把放在床边的椅子推来推去，发出不小的声音，四点多给他拿了一块蛋糕吃了，问他吵么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我没有做声呐，钮吵喔，叫他不要吵了，他照样答应得好好的，说不吵喔，谁知吃完过了一会又是如此，只好起来又给他拿了三块饼干，吃过之后这才安定下来。
有天老爹早上四点多就在楼下大叫，听不清说什么话，我起来看他，他在床上半撑着上半身，问他叫么事，他说在我家蹲不惯，很后悔到我家来了，我拿了一袋饼干给他吃了，过了不到半小时，他又叫我的名字，我再下去又给他拿了一块肉松饼，叫他不要吵了，也不要搞椅子，他答应的很爽，每次都是这样，不过说过就了亊，然后依然故我。
还有一天早上也是四点多老爹又在楼下叫，下去，他撑了坐在床上，见到我他说，你来啦，我的宝贝，叫的好亲热，我把饼干拿给了他，老人家很高兴，我叫他吃完了就睡觉不要吵，他当然很愉快地答应了。早上给他换纸尿裤的时候，他也说了一句很温暖的话，说很喜欢我，我问么事喜欢我，他说我勤快，管么事都做。老人家有时候也很有意思，昨天我和玲丽和他开玩笑问他想不想找一个老奶奶，他说“不想，找做么事扎。”我们说有个伴服侍你买，他说“我不要，要照一块去讨米呀。”说的我们哈哈大笑，有时坐在他身边上，我摸着他瘦骨棱棱的手和手臂说你怎么这样瘦扎，一点肉没有哇，吃到哪去了扎，他说我不瘦哇，有肉喔，手掌有肉买，手背手掌都是肉买。有一次他说都是骨头好些，经烂些，说些怪话。
十五号早上五点多玲丽听到老爹在楼下喊我，她怕老爹是不是从床上掉下来了，我赶紧起来下楼去看他，还好他在床上睡得不错，只是把盖的被单弄成了一团，我把被单给他盖好，问他喊我做么事，他说不是你叫我嗷你那，真是莫名其妙，我没理他就出来了搞卫生了，结果他在床上仍然是不停地喊我，嘴里还说跃进呐，你叫我嗷你买，嗷照么又听不到扎，就这么翻来覆去的叫，于是我又进去跟他说莫要叫，好好的困告，他不叫我了，但又换了个题目，说他肚子饿了，一遍又一遍的说，我只好又进去给吃了一粒糖果，跟他说等一下就吃饭了。卫生搞好后，我进去“收拾”他，头天晚上给他换纸尿裤时，把从换下来的纸尿裤上剪下来的一块干净的一片放在他的裆部，把一块护垫包在他的的右髋部，纸尿裤包好后，在外面用护垫又包一层，用胶带固定好，效果还是不错的，这天早上他的衣裤都没有湿。
有时晩饭后，我陪他坐，我笑着把他的手臂轻轻拍二下，他说我打他，我说这是打呀，是拍买，他说这是又拍又打。有天我又拍他的手，他说你打买，紧打，我抬起手跟他开玩笑说我打了喂，他笑着指着我的脖子说不是叫你手打，是叫你“颈”打喂！这时的老人家脑子灵得很呐。
在客厅坐的时候老人家也不安分，象顽皮的小孩一样，他把放在他面前给他吃饭的小桌总喜欢推来推去，或者把双手在桌子上用力啪啪的拍，二十五号上午十点多老婆来电话说老爹坐到地上了，我就赶紧回家了，老爹连同椅子上的护垫坐在椅子边上的地上，不知道他是怎么坐到地上的，问他自己也是白问，玲丽说估计是他把他的小餐桌推到前面去了之后，伸手去拿桌上的书，坐到地上的，把他抱起来，他笑呵呵地说，人不照了，掉地上就爬不起来了，我问他屁股痛不痛，他说不痛，还好没有摔伤，把他抱起来坐到椅子上。此后，老婆找来绳子把桌子腿和椅子腿绑在了一起，这样老人家就不会把桌子推远，人也不会掉地上了。
老人家这次来的胃口依然不错，饭量基本和我差不多，老婆还是用肉末和切碎的蔬菜一起炒了加上汤汁拌在饭里给老爹吃的，每次吃饭老爹基本都会赞一下好吃，端给他的时候会说好吃的来了，老人的消化能力真不错，一般早上三、四点、上午九、十点和下午三、四点都会叫饿，他要吃的时候一般不会直接说饿了要吃的，而是说七也想不到七、喝也想不到喝，么会七饭了吧，我的肚子真讨厌、不晓得么话光饿，或者说人饿到照工成，等等，我们知道老人家是要吃的，给他拿糖果或者饼干吃了就行了。
老人家的口才不光是表现在白天黑夜的自言自语，还能说出很多我们听过的和没有听过的谚语、俗语和老古话，有关于节气的、保健的、人生哲理的、世俗的，有雅的有俗的，有我们听过的，也有我们从未听过的，我初略的记了一下，觉得很有意思：夏至现青天、有雨到秋边，东北风、雨淙淙，立夏不下、高田不耙，五月五是端阳、*蛇泥鳅一样长，吃饭三口两口、屙屎蹲倒就走，有钱吃药、无钱泡脚，好疮不上脸、不是杨梅就是癣，吐气心慌、肥肉老母鸡汤，人人都在行、芝麻熬白糖，嗷声吃、攮掉一网壁，嗷声做、一个不一个，做事不在行、芝麻冷白糖，八字命运差、到处遇冤家，告五子讨米、渐渐不知已，好马被人骑、好人被人欺，人在人情在、人死两撒开，金银不落平人手、宝物还归福皇家，一涨一跌山河水、易反易复小人心，会唱的天下朋友、会打的天下敌人，春夏秋冬四季天、莫把光阴空过欠，三十年河东转河西、莫笑穷人穿破衣，菜篮子装泥鳅、走的走溜的溜，打草鞋没得爽、那个杂种爹爹会扯谎，出门两三里、乡风各不同，孬子孬驮粪筲、捡狗屎一口包，那个山上不葬坟、那个女的不偷人。老人家说过的远远不止这些，有些听过就忘了，每次听到老人家说这些，我都会给他一个赞，说他肚子里有学问，他听了当然也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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