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behappy
whenyoucouldbenormal？
一、错误的婴儿床
1、母亲对我生气时——这常常发生——她会说：“魔*领我们找错了婴儿床。”
2、还有两副假牙——亚光的那副平日里戴，珠光的则为“重要场合”准备。
3、我不知道她为何没有生或者不能生孩子。我知道她领养我是因为想要一个朋友（她没有朋友），也因为我好比一枚射入人间的信号弹——借此说明她的存在——一个标示她所在位置的记号。
4、她讨厌自己默默无闻。和所有孩子一样（不论是领养的还是亲生的），我必须活出些她未竟的人生。我们要为父母做这件事，我们其实没什么选择。
5、人生大半的时间里，我都是个赤手空拳的斗士。出拳最狠的人方能获胜。儿时我是败将，很早便学会了绝不落泪。如果被整夜锁在门外，我会坐在台阶上，等送奶工来，喝光两瓶一品脱的牛奶，留下空瓶来惹怒母亲，然后步行去上学。
6、我可以透过她的声音看到她，随着她开口她的样子在我眼前渐渐成形。
7、我认为无论是什么身份，倘若没有抱负，做任何事都毫无意义。
8、不管怎么说，经验与实验难道不能兼而有之？观察与想象不能兼具吗？女性为何要受限于任何事任何人？女性为何不能对文学有抱负、对自己有抱负？
9、领养的孩子自我创造，因为我们必须这么做；在我们生命的最初有缺漏，有空白，有疑问。我们的故事中至关重要的段落猛地消散了，像是往子宫里扔了一枚炸弹。
10、虚虚实实就是人生。而且它常常是个掩饰故事。我在写作中找到出路。
11、那是一场海难，我被遗弃在人类的海岸，发现这里并不完全通人情，也少有善意。
12、如果你是个孤独的孩子，你会找一个想象出来的朋友。
??根本没有艾尔西。根本没有像艾尔西那样的人。实情比故事里写的寂寞得多。
13、领养就是身在门外。你会表现出无所归属的感受。你的表现是试图把自己的遭遇同样施加在别人身上。你无法相信会有任何人爱原本的你。
14、我从不相信我的父母爱我。我设法爱他们，但徒劳无功。我花了很长时间去学会如何爱——付出爱与接受爱。我着了魔似的、巨细靡遗地书写爱，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认为它是最高的价值。
15、你如何爱另一个人？你如何相信另一个人爱你？我不知道。我以为爱是失去。为什么要用失去衡量爱？
16、对一个作家来说，略去的东西与写出来的东西表达了同样多的内容。在文字的页边空白以外有着什么？
17、温特森太太不喜欢我写进书里的那些事，在我看来，我略去的事是那个故事沉默的双胞胎。有许多事我们无法说出口，因为它们太过痛苦。我们希望能说出口的事情会抚慰余下未说的事，或以某种方式平息它。故事是弥补。世界不公平，不公正，不可知，不受控制。
18、写作时我们展示故事，同样传达沉默。文字是沉默中能说出来的部分。
??温特森太太宁愿我保持沉默。
19、我们所有人都是，在深受创伤时，会发现自己迟疑了，结巴了；在我们的言语中有长长的停顿。想说的话哽住了。我们从他人的语言中找回自己的语言。我们可以求助于诗。我们可以翻开书本。有人在那里等我们，深潜于文字中。
20、我需要文字，因为不幸的家庭是沉默的同谋。打破沉默的那个人永远不被宽恕。他或她不得不学着宽恕自己。
21、温特森太太不快乐，我们就得跟着她不快乐。她在等待《启示录》里的世界末日。
22、每天温特森太太都会祷告：“主啊，让我死吧。”这让我和爸爸很不好受。
23、我有一段记忆——真实的还是不真实的呢？
二、给所有人的忠告：诞生
1、无论全球化专家们有怎样的说辞，你诞生何处——出身、地点、当地历史以及它如何与你的个人历史交融——标记了你是谁。我的生母是工厂机械工。我的养父曾做过道路修理工，后来在发电厂轮班铲煤。
2、在一个生产平民大众的体系中，个人主义是唯一出路。我只是想走出去。
3、他们告诉我，我的生母是兰开夏郡动力织布机边的一个红发小丫头，十七岁生下我，像猫生小猫一样随便。
4、乡村被迫变为城市——这是工业化的故事，故事里有绝望，有兴奋，有残酷，有诗意，所有这些也都印在我身上。
5、我在六周到六个月大之间的某天，被人从曼彻斯特接走，带往阿克灵顿。我和那个生我的女人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她走了。我也走了。
??我被领养了。
6、一九六〇年一月二十一日那天，工人约翰·威廉·温特森和办事员康斯坦丝·温特森得到了他们以为自己想要的那个婴儿，把她带回兰开夏郡阿克灵顿沃特街二百号的家中。
7、一九四七年，大战结束，我爸爸退役，竭尽所能赚钱过活，他的妻子把婚戒扔进阴沟，拒绝一切性关系。
8、母亲没有戒烟，她说抽烟能帮她控制体重。不过抽烟这件事必须保密，于是她放一罐空气清新剂在手提包里，还声称那是灭蝇喷雾。
9、婴儿是可怕的——稚嫩的暴君，他们仅有的领土是自己的身体。
10、一个打嗝、喷口水、摊手摊脚乱大便的东西，用它粗野的生命轰炸屋子。
11、我常常满腔怒火，常常绝望。我一直是寂寞的。尽管如此，我过去和现在都热爱生活。
12、“我想要的都切实存在，只要我敢去寻找……”
13、我母亲温特森太太不热爱生活。她不信有任何事会使生活变得更好。她曾对我说，宇宙是一个浩瀚的垃圾桶——我想了一会儿之后，问她桶盖是关着还是开着。
??“关着的，”她说，“没人逃得了。”
14、我已失去我的姓名与身份。领养的孩子被人驱逐。我母亲感觉生活的全部就是一场浩荡的驱逐。我们都想回“家”。
15、无论多么贫乏，仍要爱生活，无论怎样寻找爱，也要爱自己。不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方式，那将会与生活和爱背道而驰，而是以鲑鱼一般的决心逆流而上，无论水流多么汹涌，因为这是你的河流……
16、追求快乐——我以前这么做，如今依旧——与感到快乐完全不同，我认为快乐的感觉转瞬即逝，依赖情境，还有点迟缓。
17、我出生后就成了折起的地图上可见的一角。
??这张地图不止一条路径，不止一个目的地。这张地图是展开的自我，并不明确通往任何地方。那个标记“现在位置”的箭头是你的第一个坐标。人在幼年时有许多无力改变的事。但你可以打点行囊，准备上路……
三、太初有道
1、我父亲从未真正学过阅读——他能够手指着一行行字慢慢地读，但他十二岁就辍学去利物浦的码头工作了。在他十二岁之前，没有一个人愿意费心读书给他听。他的父亲是个酒*，经常带着小儿子上酒吧，把他留在门外，几小时后蹒跚着走出来，径自回家，忘记我爸爸还睡在门口。
2、爸爸很喜欢温特森太太朗读——我也是。她总是站着读，我们两个则坐着听，气氛既温馨又威严。
3、如果你住的房子里有老鼠和捕鼠器，你就真的能感受到“活”与“死”的差异。
4、后来，我在《哈姆雷特》里找到了这句话。
她和同侪形容什么东西相形见绌时，常用的句子是“就像野苹果跟家苹果一样相像”。
5、讲她将来的生活，她会有一个大宅子，没有邻居。她一直以来只想要所有人都走开。而我真这么做的时候，她从未原谅我。
6、她把自己的棺材本缝进窗帘，至少在我偷走以前藏在那儿。
四、书的麻烦
1、我问母亲为什么我们家不能有书，她说：“书麻烦的是，你永远不知道书里有什么，等你知道时又为时已晚。”
2、我曾抱持的愤怒大到可以塞满任意一间房子。
3、有时候，我们心中往往有既多变又强大的部分——那高涨的愤怒能够毁掉你和他人，有倾覆一切的势头。
4、在心理治疗中，治疗师扮演了容器的角色，收纳我们不敢释放的情绪，因为它太可怕，也收纳那些偶尔溜出来损毁我们生活的情绪。
5、母亲不想让书落入我手中。但她未曾想到，是我坠入书丛——我置身其中，以保安全。
6、我不知道该读什么书、照什么顺序读，就按作者姓氏字母顺序读下来。感谢上帝，简·奥斯汀的姓以A开头（Austen）。
7、五十年后的今天，我已明白，寻获与丧失、遗忘与记忆、离去与归来从未停止。生命的全部即关乎再一次机会，我们有生之日，直到最后一刻，永远都有再一次的机会。
8、是的，故事很危险，她说得没错。书是一张载你飞往他方的魔毯。一本书是一扇门。你打开它。你踏出去。你还回来吗？
9、我十六岁那年，母亲险些将我永远扔出家门，因为我违反了一条重大的规矩——比禁书还要严重。这条规矩不只是“禁止性行为”，而且绝对“禁止与同性发生性行为”。
??我很害怕，也不快乐。
10、我读到“这是一个时刻，/但须知还有别的时刻/会以突然让人疼痛的快感猛袭你们”。
??我哭了起来。
11、这部陌生而美妙的剧本使那一天变得可以忍受，可以忍受又一次家庭的失败——第一次不是我的错，但领养的孩子都会自责。第二次失败无疑是我的错。
??我对性与性取向感到困惑，也为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烦恼，住哪里、吃什么、怎么通过A-Level课程的各项考试。
??我孤立无援，但T.S．艾略特帮了我。
12、艰难的生活需要坚韧的语言——这就是诗的本质。这就是文学所给予的——一种语言，强大到足以说出生活如何艰难。
??这不是藏身之处。这是安身之所。
13、之前周六以及周四、周五放学后我在市场打工，包装货物。赚到的钱我拿去买书。我把书偷偷带回家，藏在床垫下。
??只要有一张标准尺寸单人床和一堆标准尺寸平装书的人就能知道，床垫下每一层可以铺七十二本书。一层一层地，我的床显著升高了，像是《豌豆公主》的故事，没多久，我躺在床上离天花板比离地板还近。
14、书一直以来于我都是光明与温暖。
15、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我会如此写作——捡拾碎片，不相信线性叙事。
16、此后我沉默了好一阵子，但我了解到一件重要的事：外在的任何东西随时都可能被夺走。只有内心的东西才是安全的。
17、我受到损害，我重要的一部分被毁坏了——那就是我的现实，我生命的种种事实；而在事实的对面，有我可以成为的人、我可以感受的东西，只要我仍能用语言、用意象、用故事表达这些，我便没有迷失。
18、书没了，但它们是身外之物；蕴藏其中的东西无法如此轻易被摧毁。书里的已经在我心里，我们将一起逃离。
??“去它的，”我想，“我可以自己写书。”
五、家
1、那是个好厕所；刷成白色，小而紧凑，门后挂着一支手电筒。我会把书偷带进去悄悄阅读，谎称便秘。这很冒险，因为温太太热切推荐使用栓剂和灌肠剂。但为了艺术总要付出些代价……
2、小孩多数日子都被父母赏巴掌，挨揍较少见。小孩之间成天打架，不分男孩女孩，我从小到大都不在意皮肉之苦。我打过以前的几任女友，后来我意识到这是不可以的。即使是现在，我发火时也想要挥拳把触怒我的人击倒在地。
??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知道，我也花了很多时间理解自己的暴力。我的暴力还不是花拳绣腿。有些人绝无可能杀人。我不是那类人。
??了解这件事是好的。最好要了解在极度刺激之下你是什么样的人，心里藏着什么，能够做什么，可能做什么。
3、我知道在我父母皈依基督之前，他打过我母亲，我也知道母亲和她的母亲曾遭我外公*打，但从小到大，爸爸只有在我母亲的指令之下才会打我。
4、他喜爱兰开夏郡的丘陵和山谷——我们俩都喜欢。他年轻力壮时，常让我坐在脚踏车后架，骑大约十英里路到彭德尔山，然后我们散一整天步。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5、爸爸生于一九一九年，是庆祝“一战”结束而生的婴儿，然后他们忘了庆祝他的出生。他们完全忘了照料他。他是养大后赶上第二次大战的那一代人。
??应征入伍那年他二十岁。他了解忽视与贫穷，也知道在生活打击你之前，你得先打它。
6、他从来都是个小孩，而我很难过没能看顾他，难过有那么多小孩从未得到看顾，因此未能长大。他们会变老，但无法长大。长大需要爱。如果你幸运的话，爱会在以后到来。如果你幸运的话，就不会朝挚爱脸上打去。
7、皇家阿尔伯特瓷器缀满玫瑰图案，镶了金边。不用说，我们只有在圣诞节和母亲一月的生日时才会用这套餐具。其余时间它陈列着。
8、幸福仍在玻璃门的另一边，但至少她能透过玻璃看见，有如一名囚犯得到朝思暮想的爱人探访。
??她想要幸福，我想这是我令她如此恼怒的主要原因。我就是没法活在一个合上盖子的浩瀚的垃圾桶里。
9、领养的麻烦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将得到什么。
10、小孩和老人可以相处得非常融洽。
??三明治做好后，我拿去高高的大床边——我想那时我大概四岁——唤醒外婆，我们吃掉三明治，果酱滴得到处都是，再一起读书。她读我听，我读她听。我擅长读书，如果启蒙的书是圣经，你必定会擅长朗读……不过我从最初就喜爱文字。
11、但是没人想明白，在我小小的等式里，两个母亲意味着第一个永远离开了。两个祖母不就意味着同样的事吗？
??我如此害怕失去。
12、我住在家里的十六年间，父亲不在工厂轮班，就在教堂。这是他的模式。
??母亲整夜清醒，终日抑郁。这是她的模式。
??我上学，去教堂，跑进山间，秘密读书。这是我的模式。
??我自幼便学会隐蔽。藏匿我的心。掩饰我的想法。
13、恐慌。我现在依然能感受到。我一定是以为她把我送回去了，让其他人再收养我。
14、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有两种写作：你写的和写你的。写你的那种很危险。你会去往不想去的地方。你会看到不想看的地方。
15、我跋扈又好斗。
??的确是。我对别的小孩拳打脚踢，男孩女孩都打，上课听不懂就径自离开教室，要是老师试图拉我回去，我就咬老师。
16、母亲拒绝接受家庭经济情况调查，所以我没有资格吃免费校餐，可我们也没钱买午餐。我平常会在包里带两片白面包和一点奶酪，就吃这些。
??没人觉得这不寻常，也的确没什么。填不饱肚子的孩子多得是。
17、我们没有汽车，没有电话，也没有暖气。冬天窗玻璃内侧会结冰。
??我们通常都很冷，但我不记得曾为此烦恼。我爸小时候没有袜子穿，所以撇开其他部位不谈，我们的脚也是进化了的。
18、弗洛伊德，这位伟大的叙事大师，他知道过去并非如线性时间的刻度那般固定。我们可以回头。我们可以捡起掉落的东西。我们可以修补被他人破坏的东西。我们可以与已故之人交谈。
19、有家可离时，才可能离家。这种离开从来都不只是地理或空间上的分离；它是情感上的分离，无论你希望与否。无论你坚定还是矛盾。
20、心理健康与情感连续性并不需要我们待在同一所屋子、同一个地方，但需要一个内在的坚实结构——这种结构有一部分由外在发生的事所建立。我们生命的内在与外在各是一个壳，我们学着居住其中。
21、温特森太太从来不尊重我的隐私。她翻遍我的物品，看我的日记、笔记本、我写的故事和信件。我在那个屋子里从未感到安全，她要我离开的时候，我感觉被背叛。我从不属于也永远不会属于那里，这种糟糕、可恶的感觉如今已经舒缓一些，因为家是我自己的了，我可以随意来去。
22、我想这就是那把钥匙——再也不会有人把我锁在门内或门外。我的门是开着的，我就是打开它的人。
23、抱新娘进新房的传统是一种过渡礼；抛却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我们离开原生家庭，即使在今日，也远远不只是提一个皮箱走出屋子。
24、对我而言，书是一个家。书并没有建立一个家——它们就是家，正如打开一扇门的意义，你翻开一本书，走进去。里面是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空间。
书里还有温暖，有壁炉。我手捧一本书坐下，便暖和了。我从门阶上的寒夜里知晓这些。
25、我十六岁离家时买了一条小毛毯。它是我卷起来的世界。无论我去到哪个房间、哪个临时居所，我都摊开这条毛毯。它是我自己的地图。别人看不见，但装在毛毯里的，是我待过的所有地方——待过数周的、数月的。初到一个新地方的头一天晚上，我总爱躺在床上，看着这条毯子，提醒自己已经拥有所需，哪怕如此微薄。
??有时，你必须住在不安稳的临时居所。不适宜的地方。错误的地方。有时，安全的居所帮不到你。
26、我发现，理智的做法只有在做很小的决定时才有效。至于改变人生的事情，你必须冒险。
六、教堂
1、他们激烈地辩论过土葬和火葬时要不要摘下假牙。
2、她说原子弹出现后，你无法再相信质量，一切只与能量有关。
3、只有在一个人将生命交托给耶稣并理解其深意的情况下，他才能在以琳教会受洗。基督训谕他的信徒必须出生两次：自然的出生与属灵之出生，这与异教及部落的宗教入会仪式并无二致。
4、对一个人而言，没有意义的一生，也毫无动物自然的尊严；我们不能只是吃、睡、狩猎和繁殖，我们是追求意义的生物。
5、不愿意下蛋的鸡无论你怎么为它祷告，它就像是离弃耶稣的人，傲慢而无果。
6、苦难是她的铠甲。渐渐地，那成了她的皮肤。于是她无法脱下。她没有止痛药，在痛苦中死去。
7、礼拜一晚上——姊妹会
礼拜二晚上——读经
礼拜三晚上——祈祷会
礼拜四晚上——兄弟会/“百得”之夜
礼拜五晚上——青年团契
礼拜六晚上——培灵会（外出）
礼拜日——全天
8、如果想要拯救灵*——谁不想呢——那么帐篷似乎是最佳的临时建筑。它暗喻着我们这无常的人生：了无根基，轻易消逝。它是风雨中的浪漫故事。风吹过时，帐篷鼓胀着飘动，这里有谁感到迷失与孤独？答案是——我们所有人。
9、她未婚，罗圈腿，卷发，瘦得像从来没吃饱过，从没见她脱下过那件大衣。
10、地板上有一条碎布地毯，是自己用碎棉布缝制的毯子，感觉很粗糙，铺在地上犹如一条垂头丧气的狗。
11、然而触碰遗体的感觉很奇怪——我仍旧觉得奇怪——遗体的皮肤变化相当快，所有部位都收缩了。但我不愿将所爱之人的身体交给陌生人清洗和穿衣。这是你能够为某个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你们能够一起做的最后一件事——两人都身在其中，一如从前。不，这不该由陌生人来做……
12、她把自己那处阴暗潮湿的、只有一扇窗、墙壁黑乎乎的小屋叫作“阳光角落”。
??那是我学到的爱的第一课。
13、无条件的爱是孩子应该期望从父母那里得到的爱，虽然很少事如人意。我没有得到那种爱，我是个很紧张、警惕的孩子。我也是个小暴徒，因为没有人能将我打倒或看到我哭泣。我在家无法放松，有他人在场时无法自在地遁入独处的放空世界。
14、温特森太太性格里没有抚慰人心的成分。向她寻求安慰，绝对得不到回应。我从没问过她是否爱我。
15、如果在你还小的时候，爱不可靠，你就会以为爱的本质——它的特征——就是不可靠。儿女在长大以前不会挑父母的不是。起初，你得到的爱就是你确定的爱。
16、我从不服用*品，我服用爱——疯狂而无所顾忌的那一种爱，损伤多于治愈，心碎多于健全。我争吵，殴打，隔天又设法重归于好。我片字不留地离开，毫不在意。
??爱是鲜明的。我从不要苍白的那一种。爱是用尽全力。我从不要稀释的那一种。我从不躲避爱的巨大，但我浑然不知爱可以像太阳一般可靠。日常升起的爱。
17、在教会，我们每一天都听到爱，有一天，祈祷会过后，一个比我年长的女孩亲吻了我。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认可与欲望的瞬间。那年我十五岁。
??我坠入爱河——还能怎么办？
18、我们在家中的情绪状态总是濒临边缘。事情通常是最终裁决。事情总是无可挽回。抓到我偷钱时，她说：“我绝不会再信任你了。”她就不信任了。知道我写日记时，她说：“我从不对我妈妈藏秘密……但我不是你妈妈，对吧？”此后她再也不是了。我想学习弹她的钢琴时，她说：“等你放学回来，我已经把琴卖了。”她卖了琴。
19、她很少对我说话，常遁入她自己的世界。风平浪静，有如空袭前夕。
??然后空袭爆发了。
20、谁都无法相信，虔诚如我，竟会发生性行为——还是和一个女人——这只会是魔*作祟。我说没有魔*。我说我爱海伦。
21、爱是如此可有可无，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被放弃吗？
??答案是，是的。教会的人错就错在，他们忘了我小小的人生从一开始就预备着被人放弃。我出生时爱不曾紧握，如今它正撕裂。我不愿相信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我握得更紧，因为海伦放手了。
22、这场考验的尾声，由于顽固不化，我遭到一位老教友多次殴打。我怎么还不明白，我败坏了上帝对正常性关系的计划？
??我说，我母亲不愿意跟我父亲同床——这是正常的性关系吗？
23、我会听他们摆布，但仅仅是表面上照做。内心里，我会建立另一个自我——他们看不见的自我。就像那次焚书之后。
24、“骨子里的本性，总要渗进骨髓的。”
“你是说我妈妈吗？”
“她十六岁就跟男人跑了。”
25、驱魔仪式后我进入一种缄默的苦闷状态。我常带着帐篷去菜地边上睡。我不想靠近他们。父亲不快乐。母亲很错乱。我们像是各自人生的难民。
七、阿克灵顿
1、阿克灵顿第一家超市开张的时候都没有人去，因为那里的价格或许低，却是定死的。市场里头没一样东西开固定的价格，你尽管砍价。这是乐趣之一，乐趣就在日常的剧场里。摊位是他们各自表演的舞台。就算手头拮据，不得不等到快收市才去买食物，你也能在集市上逛得愉快。那里有你认识的人，那里有东西可看。
2、我离开的时候，仿佛既解脱了她，同时也背叛了她。她渴望我得到自由，又竭尽所能不让此事发生。
3、我们这里没有人去过纽约，但大家都觉得这个全世界最现代的都市的成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世界最高的建筑站在阿克灵顿的砖头上。
4、我们没有时间关心死亡。战争加上天启再加上永生，使死亡变得荒谬。死或生。只要你有灵*，这个问题有什么要紧。
5、最好的那家糖果店是两位女士开的，她们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情侣。
6、外卖酒铺里满是污言秽语、谈论性事、押注赛犬的男男女女，再加上退瓶的意外之财以及禁令，使得去酒铺这件事格外刺激。
7、我认为温特森太太害怕快乐。她认为快乐意味着坏、错误、罪恶。或愚蠢至极。不快乐似乎与美德相连。
8、母亲回来时，样子像遭遇过一场冰雹，也可能那是她心头的天气。
9、阿克灵顿女子中学的校歌是《现在让我们来赞扬那些著名的伟人》，一所女校选这首作为校歌很糟，不过倒是助我成为一名女性主义者。著名的女人——确切地说，任何女人——在哪里，我们为何不赞扬她们？我暗自发誓，我要成名，要回来接受赞扬。
10、我只擅长一件事：文字。我比其他人读过更多文字，多得多，我深知文字如何发生作用，正如有的男孩熟知引擎如何运作。
11、“那是你妈妈吗？”有人问。
??“基本上是。”我说。
12、她是我的母亲。她也不是我的母亲。
八、天启
1、她为此感到羞愧。其实没有多少人家里有卫生间，但我不被准许带学校的朋友回家，以防他们想上厕所——这样他们就得走到屋外——然后发现我们没有室内卫生间。
2、令人欣喜或引人消沉，全都是阅读，阅读就是我想做的事。以文字喂养，把文字当作走路的鞋，文字成了线索。一字一句，我知道它们会带我去往他方。
3、我想她应该是把书都藏起来了，就像她藏起所有东西那样，包括她的心。
4、我们绕着彼此打转，小心警惕，互相离弃，满心渴望。我们走近对方，却不够靠近，然后将对方永远地推开。
5、母亲给予我唯一的性教育是一道禁令：“绝对不要让男孩碰你下面。”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似乎指的是我的膝盖。
??假如我爱上的是男孩而非女孩，事情会不会好一些？也许不会。我进入了她的恐惧之地——对身体的惧怕，对婚姻的彷徨，她的母亲因丈夫的粗鲁和风流所受的屈辱。性令她厌恶。而今，当她看到我，就看到了性。
6、我想要性，我想要亲密。
??无可避免地会出现另一个爱人。她知道。她监视着我。无可避免地，她迫使此事发生。
7、我在山顶俯瞰小镇，希望能比任何人都看得更远。这并非傲慢。这是欲望。我满怀欲望，对生命的欲望。
??我很孤独。
??温特森太太成功了；她自己的孤独无法打破，开始把我们全都围在其中。
8、我们认识的人个个都用现金，没有现金就是没钱了。借钱被视作自取灭亡之路。
9、我想象着有一个自己的家会是什么感觉，在那里你可以自由来去，迎宾纳客，在那里你再也不用害怕……
10、“给你五分钟，我会再回来这里，我会让你宁愿自己从没出生。”
??我从未想过从没出生，我也不打算为了他开始这么想。
11、我心里一股寒意。我心里一片麻木。我本可以杀了他。我本会杀了他的。我本会杀了他且毫无感觉。
12、她纯净如水，冷静，深沉，清澈见底。没有罪恶感。没有恐惧。
13、“爱”不再是一个可以在我们之间使用的字眼。这不是一个爱或不爱的简单问题。爱不是一种情感；它是我们之间轰炸过后的废墟。
14、我活在自己的书与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生动而完好。我再度感到自由——我想是因为我被爱着。
15、“摸她。亲她。光着身子。一起上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好吧……就这样吧……这次不躲避了。没有另一个我。没有秘密。
16、但有一件事我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乐。就是快乐。”
17、她说：“可以正常的话，你为什么要快乐呢？”
九、英国文学A至Z
1、十六岁那年我按字母顺序才读到“M”字头的姓氏——莎士比亚不算，他不在字母表内，正如黑色不算一种颜色。黑色融合了所有颜色，而莎士比亚涵盖了所有字母。我读他的剧作和十四行诗，就像一个人每天早晨穿衣服一样。你不会问自己：“我今天要穿衣服吗？”
2、马维尔说，我们无法放缓时间，但我们可以追逐它。我们可以使时间奔跑。
??但愿时间能静止，但愿我们能永生。
马维尔说，不，别管那些，掉转过来，尽你可能纵情而活。
3、我想：“如果我不能也无法停驻在原地，那我将倾尽全力前行。”
4、我开始意识到我有人做伴。作家常常是流亡者、局外人、逃离者与漂流者。这些作家就是我的朋友。每一本书都是一封瓶中信。打开它。
5、但我发现书架上的女性作家较少，相隔很远才有一位，当我想要阅读“关于”文学的书籍（这永远是个错误）时，没法不注意到那些书都是男人写的，都是关于写作的男人。
??我没有为此伤脑筋；我处于溺水的危险中，在海上迷路的人绝不会伤脑筋去想抓住的桅杆是榆木还是橡木做的。
6、读得越广博，我们就越自由。
7、我着迷于身份认同与自我定义，对我而言，这些书至关重要。阅读自己，仿佛自己既是现实也是虚构，是保持开放叙事的唯一方法——唯此一途可阻止故事照它自己的走向逃跑，通常那会引向没人想要的结局。
8、她的宿命论如此强力。她是她自己的黑洞，吸进了所有的光。她由暗物质组成，她的力量隐匿无形，只能通过它的效应感知其存在。
9、我现在知道，我们能通过被爱与爱人得到治愈。温特森太太是她自己的秘密结社，她渴望我加入。这是一条强制的教条，我生命中有很长一段时间背负着它前行。这当然是浪漫爱情的基础——你和我，对抗全世界。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世界。一个若我们不在其中便不存在的世界。然而当其中一人辜负另一人的时候……
10、十六岁时，你真的没有多少选择。你带着你所有的一切离开。
??总有一张万能牌。我的这张牌就是书。我拥有的，最主要的，是书给予的语言。一种讨论复杂性的方式。一种“让心弦得以保持对‘爱’和‘美’的灵锐感应”（柯尔律治）的方式。
11、离家当晚，我走了大半夜。那一夜是慢动作度过的，黑夜比白昼缓慢得多。时间不是恒量，某一分钟与另一分钟的长度并不同。
12、我出走，试图远离她抑郁的黑暗轨道。我试图走出她投下的阴影。我并非真的走向哪里。我只是走开，走向自由，至少看上去如此，但永远都带着黑影。离开心理的某处比起离开物理的某处，耗费的时间要长得多。
13、要睡在车上，得有个计划。我的计划是坐在前座看书、吃东西，躺在后座睡觉。这样让我感觉自己还能保持平静。我把我的东西放在后备厢。几天后，我决定开车去镇上转转，虽然我还没有驾照。
14、我打着手电筒读着纳博科夫渐渐入睡。读“N”字头作家的书令我不太愉悦。
??我无法理解为何一个男人会如此厌恶成熟女性的身体。对我而言，去公共澡堂洗澡最棒的就是能够观看女人。我觉得她们很美，每个都很美。我这么做本身也是对我母亲的批评，她认为身体是罪恶与丑陋的。
15、我不知道假如我的欲望对象是男孩，事情会变得怎样，但我不想。我喜欢他们之中的某些人，但我不想要其中的任何一个。当时没有。如今仍未有。
16、我觉得《洛丽塔》读来难受。这是头一次，文学感觉像是一种背叛。我问过图书管理员——他们通常可靠——她说她也不喜欢纳博科夫。
??我问她阿克灵顿是不是小地方，她说，不是，它比小地方更小。
17、我有两位英文老师。主讲的那位是个性感的激进分子，他在我们一个同学终于年满十八岁时娶了她。他说纳博科夫实在伟大，有朝一日我会懂的。“他恨女人。”我说，并未意识到这是我女性主义意识的开端。
18、她整天都在大喊大叫。她上课时会吃安定片。她把书掷向我们的脑袋，还威胁说要杀了我们。所有这些做法在当时还是允许的。
19、“你住在一辆迷你车里，只要不在车里，你就在市场打工挣钱，在这里上学，要不然就在阿克灵顿公共图书馆里从A到Z读英国文学散文。”
20、“我家有个空房间。你自己买吃的，晚上十点以后不准喧哗。你可以拿一把钥匙。”
“钥匙？”“对。钥匙就是开门用的金属物件。”
21、“我想你还在攻克‘N’?”管理员说。她和大部分图书管理员一样信赖字母顺序。
22、“我的建议是，你年纪还小，读到非常不喜欢的东西时，就把它放在一边，三年后重读。如果你还是不喜欢，再过三年再读。等你不再年轻——像我一样五十岁的时候——再读一遍你最最不喜欢的东西。”
??“那一定是《洛丽塔》。”
23、图书馆里很安静。忙碌却安静，我想修道院里一定也是这样，有同伴，有共鸣，但思想属于自己。我仰起头望着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和美丽的橡木楼梯。我爱这座建筑。
24、“每次我心烦意乱时，”管理员说，“我就想想杜威十进制分类法。”
“然后会怎样？”下属问道，颇为折服。
“然后我就明白过来，烦恼只是被归错了位置的东西。当然，这是荣格做出的解释——我们潜意识内容的混乱力求在意识的索引中找到适当的位置。”
25、她的双臂粗胖，有肉褶。她的胸口满是皱纹，松弛、丰满、泛红。她集纳博科夫憎恶的一切于一身。
??她目光炯炯地读着莎士比亚，每熨完一件笨重硕大的衬衫，她就停下来翻页，挂起衬衫后，从衣堆里再拿起一件。
26、冬天即将来临，睡在迷你车里很冷，夜间呼吸的气息凝结后会让我醒来时满身水珠，仿佛清晨的一片树叶。
27、我把书一堆堆放好，然后叠起衣物；三条牛仔裤，两双鞋，四件套衫，四件衬衫，一周七天的袜子和内裤。还有一件粗呢大衣。
“就这些吗？”
“还有一个开罐器、几个陶器、一只野营炉、一条毛巾和一个睡袋，不过那些可以留在车上。”
十、就是这条路
1、我决定申请去牛津大学读英文系，因为这是我最不可能做到的事。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上过大学，虽然大家会鼓励聪慧的女孩读师范学院或者考会计考试，但读牛津和剑桥并不在死前必做之事的愿望清单上。
2、女性凝聚起家庭与社区，但女性无形的贡献得不到衡量与酬劳，也没有社会回报，这意味着我的世界充满了强大又能干的女性，她们是“家庭主妇”，必须顺从她们的男人。我的母亲正是如此待我父亲。她看不起他（这并不公平），却称他为一家之主（这并非事实）。这种婚姻、家庭模式触目皆是。
3、拉特洛太太丧偶，她是英文系主任，也仍旧要为两个儿子煮饭洗衣，而且她从不休假，因为她说（我永远不会忘记这句话）“当一个单身女人不再能引起异性的任何兴趣，她只有在发挥作用的地方才能被人看见。”
4、我认识自己做小生意的女人，比如我打工的市场摊位的摊主和供给我许多餐食的炸鱼薯条店的老板，她们都假装那是丈夫的商号，自己只是在那里工作。
5、我是个女人。我是个工人阶级的女人。我是个希望能毫无愧疚、不被取笑地去爱同性的女人。
6、我丝毫不推崇家庭生活。我没有家。我有愤怒与勇气。我聪明。我没有情感羁绊。我不理解性别*治。我是里根-撒切尔革命中的理想原型。
7、面试时，我无法口齿清晰地讲话，因为那是我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外表不对，言谈也不对。其他人看起来都很自在，虽然我确定那也并不是真的。
8、英文系讲师问我，是否认为女性可以成为伟大的作家。我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我从未想过这件事。
??“事实上，她们多半排在字母顺序的前列——奥斯汀、勃朗特姐妹、艾略特……”
9、我从没见过整整五层楼的书店。我觉得头晕目眩，仿佛一时间吸入过多氧气。
10、如果杂货商的女儿能当首相，那么像我这样的姑娘也能写一本书摆上英国文学A至Z散文部的书架。
11、人类意识转向集体责任是真正的进步；我们理解了我们不仅对国旗和国家、对孩子和家庭负有义务，也对彼此负有义务。社会。文明。文化。
十一、艺术与谎言
1、撇开性别歧视、势利行为、父权态度、对学生福利的漠视不谈，牛津的好处在于对目标意志专笃，并坚信不疑精神生活是文明生活的核心。
??导师贬低、打压我们，原因不外乎我们是女性，但这所大学的理念默然支持着我们充满热情地阅读、思考、认知、讨论。
2、一个主持修道院的女人和一个目不识丁的牧牛工创作出如此优美非凡的诗歌，受过教育的修士将其记录下来，再向来访者和朝圣者传诵。
3、我读得越多，就越感觉跨越了时间，与其他生命及更深刻的共鸣相连。我感觉不那么孤单了。我并不是独自在此刻的小筏上漂流，有座座桥梁通往坚实的土地。是的，过往是另一片国土，但是我们可以造访，而到了那里，我们还可以带回所需。
4、我发现一线微光，明白自己需要找到那个能让生命与它自身和解的地方。我知道这与爱有关。
5、房子。两上两下的房子。又长又暗的门厅和狭小的房间。院子里的室外厕所、煤库、垃圾桶和狗窝。
??“再见，妈妈。”
??她没有回答。当时没有。后来也没有。我再也没回去。我再也没见过她。
中场休息
1、我尝试活在完整的时间里。我认识到生命有外部也有内部，相隔多年的事件在想象与情感中比邻并行。
??创作横跨于时间之上，因为艺术的能量不受时间限制。
2、我喜欢T.S．艾略特《四个四重奏》中的诗句——“只有活着的/才能有死亡”。这是时间之箭，从子宫飞往坟墓。但生命不只是一支箭。
1、我当时正艰难度日。我与导演德博拉·沃纳六年的感情磕磕绊绊，双方都不快乐。
2、可怜的爸爸——他预料到自己会比两任妻子更长寿吗？
3、第一份文件是一九六〇年的法院命令。那是我的正式领养文件。第二份是类似车检表的某种婴儿体检表：我没有心智缺陷。我健康良好，可以领养。我曾被母乳喂养……
??我曾有个名字——被粗暴地划掉了。文件顶部也被扯破，这样我就看不到医生或机构名称，底部的姓名也被撕去了。
??我看了看法院命令。上面也有名字——我曾经的名字——划掉了。
??打字机和泛*的纸。如此古老。那些东西看起来像是百年以前的。我也是一百年前的。时间是一道鸿沟。
4、《冬天的故事》，我最爱的莎士比亚戏剧：讲一个弃婴的故事。“倘失者不能重得”，一个扭曲的世界就不能得到矫正。
5、德博拉离开了我。我们最后一次大吵，由我的不安全感和德博拉的冷漠引发，第二天我们结束了。结局。
??可是像我之后发觉的那样，关于家、组建家庭、与另一个人组建家庭，我有很大的问题。德博拉爱离家，且乐此不疲。她是一只漂泊不定的杜鹃。
??我爱回家——我对快乐的概念是回家，回到我爱的人身边。
6、心灵比意识之所能聪明得多。我们将事情深深埋藏，深到不再记得有事被埋藏。我们的身体记得。我们的神经状态记得。但我们不记得。
??我开始在夜里醒来，发现自己匍匐着大喊“妈妈，妈妈”，大汗淋漓。
7、真正属于你的东西绝不会离你而去。我未能找到文字来直接描述自己的状态，但我时而能够写作，并且是以一种引爆的势头在写，这会暂时让我知道依然有一个世界存在——固有的，灿烂的。我可以做自己照明的光芒。然后光亮再度熄灭。
8、如果诗是一根绳子，那么书就是一条条救生筏。在我最不稳定的时期，我在书中获得平衡，书载着我穿越那将我浸透、将我粉碎的情感浪潮。
9、西尔维亚安排我住进书店隔壁未安装现代化设施的老式旅馆：埃斯梅拉达酒店。我住在顶层，没有电话，没有电视，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以及窗外教堂的风景，我发现自己能入睡，甚至能工作了。
10、我很安全。我被书籍环绕。我的呼吸变得更深更稳，我不再焦虑痛苦。那些时光虽然短暂，却很珍贵。
??我没有好转。我在恶化。
11、我长时间地散步，或在空地背靠石墙，坐看云卷云舒，这给我片刻安稳。我知道当我不在了，这一切也还会存在，因此我想我可以离去。世界很美。我是其中一粒微尘。
12、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前，英国的自杀有一半是开煤气自杀。当时的家用燃气是煤气，煤气富含一氧化碳。一氧化碳无色无味，危害依赖氧气存活的生物。它会引起幻觉与抑郁。
13、赫尔曼·黑塞将自杀称作一种心理状态——有为数众多的人，名义上活着，却以远比肉身死亡更糟的方式施行了自杀。他们撤离了生活。
14、二〇〇八年二月，我试图结束生命。
15、感受情感需要勇气——没有把它在情感替代中调换出去，甚至将它全部转嫁给另一个人。你知道情侣中总有一个人哭泣或发怒，而另一个人似乎相当冷静理性的情形是如何发生的吗？
??我了解情感于我而言很困难，虽然我被它们覆没。
???我常幻听。我知道这会使我落入精神失常的类别，但我不怎么在乎。
16、发疯是一个过程的开始。
??它不应是最终结果。
17、难怪德布离开你，她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连你自己的母亲都把你送走了。你毫无价值。
18、我自一九九五年起一直在读荣格，买了他的精装全集。我已有弗洛伊德精装全集，我始终在读身、心、灵的东西，因为如果你是读圣经长大的，你不会轻易地走开，无论别人怎么说。
19、先前我一直紧抓着一艘无篷小船的船身，那艘船就是我的人生，我期望着在下一个浪头打来时不要沉没。
十三、约定始于过去
1、领养由你独自一个开始——你是孤独的。婴儿知道自己被遗弃——我很肯定这一点。因此，回顾的旅程不应独自完成。恐慌与畏惧出乎意料且不受控制。你需要紧紧地抓住某个人。某个会紧紧抓住你的人。
??不论还会发生什么，我发疯的那段时间，加上对领养的探寻，已教会我向他人求助，不要表现得像个神奇女侠。
2、我在英国很有名，如果我将与母亲见面，我希望她见到的是我，而不是我的公众形象。如果让报纸得到了这个故事，我将无法面对。
3、我把随身携带了四十二年的名字告诉安东尼——我父母的名字杰茜卡和约翰——还有他们的姓氏，恕我无法写在此处。
4、我举头望着天上。显然温特森太太听说我在寻亲，便安排了一场洪水。
5、苏茜是世上最专业的心理分析学家之一。会议开始时她对我微笑，不发一语，却在心里拥抱我。我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
6、你是有人要的——你明白吗？”
??不。我从不曾感觉有人需要我。我躺在错误的婴儿床里。
7、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羞于启齿，但我强迫自己写下来：我小便失禁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只知道自己的膀胱失去控制，我又脏又湿地坐在台阶上，却无力起身清理，我哭了，不知所措地哭了。
8、人的生命不如程序重要……
9、桌子对面的材料——上面记录着我生命初始的所有细节——我哀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段回溯领养过程的经历、这些不友好的法律规定带来的明显影响是，我说话结巴、迟疑、缓慢，最终沉默不语。
10、我开车去阿克灵顿的看护中心，爸爸在他的房间入殓，胡子刮了，打扮得干净利落。
11、躺在柳木棺材里的父亲得以被放进与第二任妻子合葬的墓穴中。这是他的心愿。
??温特森太太躺在较远的地方。独自一人。
12、“不，要的是您出生时的姓名。那会是我们档案里的那个名字，不是温特森。您是不是写过那本《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噩梦，噩梦，噩梦。
13、我对保存记录极端不感兴趣。我会烧掉正在写的作品，烧掉日记，销毁书信。我不希望我的工作文稿被卖到得克萨斯，也不希望私人文件变成博士论文。我不懂他人对族谱的执迷。但以前我不会懂，不是吗？
14、网站搜寻结果让我相信，在我被领养之后母亲结过婚。我的出生证明上没有父亲的名字，所以我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否一起展开了新生活，有了崭新的开始，还是她被卷入了与另一个人的共同生活。
15、他们出于什么原因把我送走呢？一定是他的错，因为我不能归咎于她。我一定得相信母亲爱我。这很危险。这可能是一种幻想。如果我曾是有人要的，为什么六周后就没人要我了？
??我想知道，我对男性的诸多否定是否与这些遗失的开端紧密相关。
16、女人大多能够付出——我们被训练成这样——但大多数女人很难接受别人付出。你为人宽厚又善良，否则无论你多有才智、多了不起，我也不会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们的冲突和困难都围绕着爱而生。
17、你爸爸是个矿工！只有五英尺二英寸高——瞧，有人用铅笔写在背面。他热衷运动。当年二十一岁。黑发。
18、表格上终于有了我母亲的出生日期——她是射手座，我爸爸也是。
??表格上写明了送养原因。我母亲手写道：“有父有母对珍妮特（Janet）更好。”
19、如果温太太在等待领养的漫长过程中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接受男孩，那么当她得到女孩时，是无法改变内心状态的。而我对所有信号都敏感，因为我正设法在经历失去后继续存活，我会设法协调被给予的与被要求的东西。
20、他决心为我找出族谱，花了大量时间登入家谱网站系统搜寻线索。他把男性亲属定为目标，因为男人不会改姓。
??最终他命中靶心——我的一个舅舅。他利用选民名册找到他的地址。接着他又追查到电话号码。我花了三个星期排练那通电话。我必须编个掩饰用的故事。
??一个周六早上，我的心跳动得像只垂死鸟儿，我拨通电话。
21、我全部的身份认同都围绕孤儿出身而建立——并且还是个独生女。而现在我有这么一群舅舅阿姨……谁知道会有多少个兄弟姐妹呢？
22、约莫一周后，我的手机上收到一则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标题是“亲爱的女孩”。
23、“你要我打这个号码吗？”苏茜说。
??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要。
??苏茜拿着我的电话走下楼去，我做了每次自己难以承受时会做的事——径直去睡。
24、信中她告诉我她在十六岁那年怀孕的事情——我父亲头发乌黑发亮——她在一所未婚母子之家照顾我六周后将我送走的经过。“那太难了。而我身无分文，也无处可去。”
25、她对我说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这样的我，经由温特森太太，以为一切都是秘密：书籍和爱人，真正的名字，真正的人生。
??然后她写道：“我一直是要你的。”
1、“要是没有她，你会是什么样子呢？”比班说，“我知道你无可救药，不过至少你做了些什么。想想吧，如果你就只是无可救药会怎样呢！”
2、我是那种宁可走路也不愿等公交车的人。是宁可绕道而行也不愿坐困车阵的人。是认为任何问题都待由我去解决的人。我无法忍受排队——不管是为了什么排队，我都宁愿放弃——我不接受“不”作为回答。什么叫“不”？或者是你问错了问题，或者是你问错了人。得想办法找到“是”。
3、我想，在最近的这几年里我已回家。我一直设法为自己建立一个家，但我内心并无家的感觉。我努力成为自己生命的主人公，但每次查阅流民名册，我仍登记在册。我不知道如何找到归属。
4、“我觉得你应该去做个了结。既然你找到母亲了，一定要去见她。你和她通过电话了吗？”
“没有。”
“为什么呢？”
“我害怕。”
“你要是不害怕才有问题！”
5、隔天父亲的灵柩被送进教堂时，我失控痛哭。我有三十五年没有踏进过那座教堂了，突然间一切在现时重现；古老的现时。
??我起身致辞时说：“我人生的憾事，不是什么判断失误，而是情感缺陷。”
6、我们客观的同时也是主观的。我们中立的同时，也牵连其中。在我们说“我认为”的同时，我们并没有把情绪关在门外。要一个人别情绪化，就是要他死亡。
7、我坐在出租车上驶离曼彻斯特。我带了花。我带了地址。我感觉很糟。苏茜打来电话。“你在哪儿？”不知道，苏茜。“你上车多久了？”大约五十年。
8、我下了车，感到束缚、绝望，极度害怕，恶心难受。苏茜常对我说，无论有多困难，也要置身于感受中，不要把感受推开。
??我涌起一股歇斯底里的冲动，想唱《要喜乐，上帝的圣徒》。但是不行，那是另一段童年、另一个母亲。
9、走来的，是我母亲。
??她身子娇小，双眼明亮，笑容开朗。
??见到她我非常开心。“我以为在你来之前能把衣服洗完。”这是她讲的第一句话。
??换了是我也会这么说。
10、安对我的生活有所了解。我寄给她《橘子》的DVD，差不多是说“这是你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她为温特森的世界感到忧伤，我另一个母亲浮夸的疯狂也令她难过。“对不起，我离开了你。我不想那么做，你知道的，对吗？我没钱，也没地方可去，皮埃尔不想养别的男人的孩子。”
??我料想到了……但我什么也没说，因为对加里而言，刚见面的同母异父的姐姐一进门就痛斥他已故的爸爸，这未免不公。
??我不想让她难过。“我不在意。”我说。
11、我母亲坦率而和善。这令我有些意外。女性家长应该心思错综复杂、充满仇恨才对。我一直担心该怎样介绍我的女友，因为安问我有没有丈夫和小孩。但女友的事必须表明。
“你的意思是，你不和男的交往？”她说。
我想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这没有问题啊。”安说。
“我也觉得。”加里说。
12、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我逐渐了解到时间并不可靠。“给它一点时间”“时间能治愈一切”之类的老话还取决于那是谁的时间。
13、假如她说的是：“噢，我和你爸觉得这没有问题。”我的人生会怎样？
??假如我跟着安，我的人生会怎样？我会交女友吗？假如我无须为女友抗争、为自己抗争，又会怎样？
14、“她不希望我怀孕。”天啊，不该这么说。不过温特森太太坚决反对以前所谓的不法生子，对于让我有机会出生、让她有机会领养我的那个女人，温特森太太唯有蔑视。
??“我结过四次婚。”安说。
15、她笑了。她不评断自己，也不评断他人。生活就是它本来的样子。
??我父亲，那个来自曼彻斯特的矮小矿工，并不是四任丈夫之一。
??“你遗传了他的身材，窄臀，我们都是宽臀，你也遗传了他的头发。他皮肤很黑。非常英俊。他是个小阿飞。”
16、“我们有十个兄弟姐妹，”安说，“两间卧室哪里塞得下？我们付不起房租的时候就偷偷搬走。我爸有一辆手推车，他会回来喊，‘收拾东西，咱们走。’然后我们坐上手推车，重新开始。那年头可以租到很多便宜的地方。”
17、“大家都想见见你。”琳达说，“我在电视上看过《橘子》，但不知道那是你。我女儿订了你所有的书。”
??这表示了亲近。我们都得做些心理调整。
18、我起身道别。双腿虚弱，精疲力竭。
??安拥抱我。“我曾想你会不会哪天试着找我。我希望你会。我想要找到你，但那样做好像不对。”
19、我试着打电话给苏茜，但说不出话来。“看报纸。冷静。你受到了冲击。”
??有一则安传来的短信：“希望你没有失望。”
十五、伤口
1、最大的难处是不知就里。
??我一直对伪装与误认身份、命名与知晓真相的故事很感兴趣。你如何被认出？你如何认识自己？
2、在《奥德赛》中，奥德修斯历经种种劫难与漫长的漂流，始终被激励着“记得归去”。他的旅程是回家的路。
??当他回到伊萨卡时，追求纠缠他妻子的人正嚣张地在他的王宫里吵吵闹闹。然后发生了两件事：他的狗闻出了他的气味，他的妻子通过他腿上的伤疤认出了他。
??她感觉得到那道伤口。
3、伤口是象征，无法被简化为任何单一的解释。但受伤似乎是生而为人的线索或关键。其中有价值，也有痛苦。
4、分娩本身就是伤口。女性每月流的血曾具有神奇的意义。婴儿闯入世界，撕裂母体，而孩子幼小的头骨得以保持柔软和脆弱。孩子是愈合，也是割裂。是失去与寻回的地方。
5、自有伤口以来，我一生都在努力。要治愈它，代表着结束一种身份——定义我的身份。但愈合的伤口并非消失的伤口。永远会有伤疤。我会借着伤疤得到辨认。
6、如果有人问：“我们为什么在这儿？”
??她会回答：“为了受难。”
??毕竟，在末世，这地球上生命的存在只是过渡，只能是接连不断的失去。
??我另一个母亲失去了我，我也失去了她，我们的另一种人生像海滩上的贝壳，保留着大海的回声。
7、“在你寄来东西之前，”安说，“我在图书馆订了你的书。我还对管理员说，‘这是我女儿。’她说，‘什么？给你女儿的书？’‘不是！珍妮特·温特森是我女儿。’我觉得很骄傲。”
8、快乐的结局只是一个停顿。大结局有三种：复仇、悲剧、宽恕。复仇与悲剧常相伴而生。宽恕会弥补过去。宽恕会疏通未来。
9、我在这里。
??不再离开。
??到家了。
尾声
1、许多找到原生家庭的人很失望。许多人后悔。还有许多人不去寻找，因为对可能面对的结果感到害怕。他们害怕自己可能产生的感觉——或者更糟，他们害怕自己可能不会产生的感觉。
???我与安再次见面是在曼彻斯特，只有我们两人共进午餐。我很高兴见到她。她和我一样快步走路。她像小狗那样四处张望，活泼，机敏，也警觉。我也一样。
2、“我带你去了曼彻斯特，抱你到处看，你三周大时拍了照片，就是我寄给你的那张。”
??没错，那个脸上写着“噢不，别这么做”的婴儿。
??我不记得，但事实上，我们记得每一件事。
3、无论领养是什么，它都不是速成一个家庭——跟养父母做不到，跟找回的生父母同样做不到。
??就像在狄更斯的那些小说里一样，我长大成人，而真正的家人是假装的；那些人通过深厚的情感纽带和长长的时间成为你的家人。
4、然而我宁愿是这个我——我现在所成为的我——而不是可能会成为的那个我，没有书读、没受教育、没有经历一路上所有的事，包括温太太。我觉得我是幸运的。
5、领养就是许多事情同时在发生。它至关重要，也微不足道。安是我的母亲。她也是我完全不认识的人。
6、“这对我意义重大/这对我毫无意义”。我想要尊重自身的复杂性。先前我必须了解自己初始的故事，而今必须接受它也只是故事的一个版本。它是个真实的故事，但它仍然只是版本之一。
7、我感觉不到血缘联系。我感觉不到“呀，这是我母亲”。
??我读过不少情绪泛滥的描述团圆的文字。无一是我的体会。我只能说，我很开心——就是这个词——我母亲安然无恙。
??我无法成为她想要的女儿。
??我也未能成为温特森太太想要的女儿。
8、我发现自己不喜欢安批评温特森太太。温太太是个怪物，但她是我的怪物。
9、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我们大吵了一场。我对她吼道：“至少那时候温特森太太人在。你在哪儿？”
??我不怪她，我很高兴她做了当时所做的选择。而我显然也为此暴怒。
碎碎念：你正常吗？那么这个正常的标准是什么？被领养的孩子都会费尽心力地去寻找亲生父母吗？也许想探求的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初的模样与环境。养父母和寻回后的亲生父母该如何面对，无法感同身受，却还是觉得要被撕裂。那么离异家庭的孩子呢？面对两种生活会不停地观察、暗暗比较，心生不悦吧。
??看完《橘子》去找了作者的生平，她这简直就是“暴力阅读”，在图书馆按照字母顺序读书，和她比起来，自己看的这一丢丢算得了什么？原本以为自己的事也是故事，和她的故事比起来简直就是矫情。生命之初便被抛弃，所以才如此敏感，写下这诸多酣畅淋漓的文字。书拯救了她，在没有抓附感的情感世界，通过别人的故事得到思考与救赎。泪目于作者反反复复对自己的暗示“你是有人要的”，如果没人要呢？是不是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国外的寻亲网站还是要依托父姓好找些，毕竟女人会改姓，这和国内家谱上只记录到女儿这一层没啥两样，孩子们和丈夫都不会体现在娘家家谱上，所以才有“绝户”一说。
??终于见到亲妈——安，相遇的场面没有预料中的尴尬，当她试图批评养母温特森太太时，下作者意识地就会去维护，哪怕她很怪，那也是我的怪物，不容你置喙。这一幕像极了护着老公孩子的女子，我咋说都行，你听一听即可，万不可附和。
??珍妮特，你找到你的快乐了吗？不正常又如何？如果不是博览群书，进了牛津，写下了《橘子》??，你寻亲的路可以这么顺畅吗？有人说宗教色彩太过浓厚，可是如果你的家人每天都在做这些事儿，大声朗读、四处的纸条留言，这些东西充斥在小时候的每一天，那你这辈子都很难忘却吧……
??年末的惊喜，来自于发现了作者，喜欢她的口吻，喜欢她留下的这些文字。这个世界上又有谁可以言辞凿凿地说“我是正常的”，不正常也许才是常态。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正常也要快乐呀??
昨日份宫格练习：
门萨数独1??8??7??
门萨数独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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