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博建设计中心(又名重庆房子)——一座妄图以一己之力诠释魔幻重庆的谜之建筑。这个名字如*魅一般,只可它来寻你,不可你去找它!
PART.1
好一个重庆房子
从沙区市中心驱车大约半个钟头,于翠渝路上老远便能瞧见它的侧影。“重庆房子”四个大字起初让人觉得低调,但细细思考又狂妄无比。
低调之处在于:“房子”一词本身就是很接地气的,甚至有点土气。有那么多诸如“居”,“舍”,“屋”,“筑”等诗情画意到有点非主流的词汇供参考使用,取名者却毅然决然地以“房子”朴素冠之,有拍脑袋之嫌。
狂妄之处则在于:垂直方向上,“房子”是一个跨时代的词汇,未被更为细致的划分,几乎任何建筑物都可以“房子”一言以蔽之。水平方向上,以“重庆”附之,有涵盖整城之意图,言下之意,不是这里或那里的重庆,也不是以前或现在的重庆,而就是重庆本身。两者相加,表明了“重庆房子”不是“重庆民居”,也不是“翠渝路房子”,而是真正想要用一栋建筑表征整个时空矩阵的重庆意向。因此,土虽土,但好一个扮猪吃老虎。
另外,听友人讲,该名原先为“在山坡上的重庆房子”,后来便将前缀去除。站在上述YY的角度思考,倒也是去的妙。重庆本身便有山城之美誉,加了山坡反而画蛇添足。
总而言之,“莽中带细”是我对这个名字的评价,同样也是我对重庆城的评价,这点上两者倒是贴切。但依然发问,这栋房子究竟有何处稀奇,能冠得上这样的名字呢?
PART.2
房子好建,重庆难寻
项目基地位于重庆渝北区翠渝路46号,西面为轻轨园博园站,东面为美利山·公园城市,从整体地势来讲为西低东高。而落到基地内部,则同样面临着一层楼的东西高差。
房子总面积大概在平方米左右,为办公楼属性。根据地形特点,纵向上被划分为地下部分与地上部分两者。
而横向上,则根据入驻的企业需求,切割成一高一低两栋主附楼相互毗邻,中间便勾勒出一处L形院落,配合各层的走道将彼此紧密联系。
如此的形态使得院落可以从西北角将风引入,而自东南角将风导出,成为良好的通风系统设计中的一环。
再将三处交通核插入,如此一来,这栋房子的基本原型便也就如此了。
但若果真这般,还真就只是一栋房子而已,勿谈佳作,更配不上重庆二字。那么建筑师究竟又是如何将这栋房子锚固在这片土地上的呢?
PART.3
真正的重庆房子——吊脚楼
这便免不了又要认真谈起重庆。但城市永远是个复杂而又多变的集合体,我们只能取其中一个维度再进行展开——比如重庆的自然环境气候。对此,大约能有这样三种意向:一是山城,二是火炉,三是雾都。
山城:重庆位于我国国土的二级阶梯之上。大部分城市建于川东褶皱带,这使得重庆城有六成以上均为山地,三成以上为丘陵,只留下不足一成平原无处伸展,这便是山城的由来。
火炉:山地不仅给通行使绊,同样作为气流屏障导致了高温气候。沿长江一带地势低洼,风力孱弱则进一步造就了异常闷热的气候,极端温度可达44℃以上,这便是“长江三大火炉之一”的由来。
雾都:另外,重庆不仅依山,同样傍水。看似美好却在古时有着洪涝之灾的风险。配合高温与低风,使得重庆湿度极大,雾气延绵不绝。这便是“雾都”的由来。
因此费正清口中的“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判断是很有道理的。但不幸的人自有其顽强抵抗不幸的方式——重庆吊脚楼便是其中之一。
吊脚楼其实是通俗说法,属于底层架空的“干栏式”建筑之一。只因一端与土地接壤,另外一端以柱子点式落地而被戏称为“掉脚楼”。它防潮防湿,有利通风,避免蛇鼠蚊虫的烦恼,更重要的是接地灵活,能适应各种地势。
在现有保存的许多文献与影像资料中,我们可以看到,在轻轨还未穿楼,高架还未升起的旧重庆,两江四岸的吊脚楼组成了最普遍和广泛的重庆城意向。江北石门,弹子石,十八梯,洪崖洞,石板坡等现在的旅游打卡景点,在改革开放之前几乎都是吊脚楼的聚集地。
此外,吊脚楼易于建造,材料好寻的特点,也是重庆在陪都时期与抗战时期展现出强大生命力的重要原因:战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务工者,避难者,可自寻某个犄角旮旯处,以竹木或砖石,顺应地势建造一个临时的小窝。这样的见缝插针难免会显得毫无章法,却也滋生了一种从下而上的城市朝气。
但,特定时期造就特定产物。若质朴的传统智慧无法成为新技术出现的垫脚石,在追求效益的当今社会便也只好让它们随历史而去。
统一的现代化车轮下碾压的是不同的历史遗产。吊脚楼作为陪伴重庆走过艰难岁月的旧友,因其自身的内部缺陷与外部诉求,逐渐被林立的高楼所取代。经查阅,现存规模最大最完整的吊脚楼应属重庆下浩地区的吊脚楼群。而剩余的其他零散要么是残留于某地静等岁月处置,又或者是作为标本拥抱商业的喧嚣。
但不论如何,我想倘若真要为一处地方寻一种建筑样式作为其表征,吊脚楼是的确配得上“重庆房子”这样的定义的。因此这栋“重庆房子”,也只有从吊脚楼中汲取灵感和元素,才有可能不负其名。
PART.4
重庆房子——作为整体的吊脚楼
让我们话说回来,如何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建筑原型中融入吊脚楼的元素呢?
若将吊脚楼进行拆分,便可得到三个部分:楼,地,以及“掉下来的脚”,也就是柱子。
而第三部分,则是吊脚楼之所以为此的最大特色,也是其灵*所在,但却可以从两个角度进行解析:一者是柱子作为形式的构件本身;二者是柱子所支撑起来的楼与地之间的架空空间。
对应到重庆房子这个项目本身,建筑师以地下部分作为“地面”,而以地上的办公楼作为“楼房”,自然而然便将中间一层去掉,作为架空空间。
但此处的架空,却与传统的吊脚架空不尽相同。前文叙述到,传统的吊脚以防潮防洪,灵活接地为目的。而此处的架空则更多是为了塑造公众空间,作为城市客厅而使用。
因此,朝西面景观最好的一侧,建筑师做了大台阶,以供人站立或坐下,思考或交谈。甚至还能看到隐蔽的插座,以便办公开黑之用。
结合南向的植物景观设计,以及走几步路便可瞧见的各种座椅,气氛倒也还算舒适——我于一层逛了大概二十分钟有余,超过半数的时间尽花在坐在座椅上晒太阳抽烟了。
另外,架空还为了便于在流线上直接勾连东西两侧的道路,分别以直跑楼梯和台阶接壤。方便人们的穿行。但也许由于我去的时候正值大年初一,所以显得行人寥寥,有点寂寞。
同时,架空还是为了塑造更好的被动式空间:一者是南侧的水池设计,用于接受南向光线,反射进略显黑暗的架空处
二者是尝试利用水面的蒸发来带走底部的热量,以达到更加舒适宜人的感知温度
三者是让架空空间与L形高耸的院落空间结合,共同形成一个拔风效应,进一步带走积存的热量。
但若就这样,也依然难说多么优秀地诠释了吊脚楼这一传统元素。因为如前面所言,吊脚与传统的架空干栏式建筑不同,只需一端落地,而另外一端紧贴山势。说到底,平地上是如何也做不出重庆吊脚楼的韵味。
因此,建筑师还在另外一处做了更大文章。
PART.5
重庆房子——作为局部的吊脚楼
从整体上看,办公主楼是置于地下室以上的吊脚楼,但对其单体进行观察,便可发现它本身又可分为山与楼两种状态。
首先是2~7层,建筑师将其做层层退进的处理方式,以作为山地的意向——好了,这下终于有山了。
而8层以上,则将其处理为楼。这里便不再是水平分区,而是竖向分块的思维。若我们将其横纵进行切分,便可得到若干体块。
但却依然没有楼群之感,为何?首要原因是因为缺乏楼与楼之间的道路,所以体块之间必须区分出巷道。
另外原因是体块过于规整,不似前文说到的“杂乱无章,见缝插针”。因此后面要做的便是将其打乱。
首先可以横切一刀,西侧去除两个体块,以让吊脚楼有一种顺应地形,西低东高之势态。南侧同样可以去除一个体块,在拥挤的楼群中塑造出院落进行点缀。
随后便是对每个体块进行大小与位置的细调,此步我并未想出可靠的逻辑引导,便姑且也相信是感性所为。
建筑师还有意对南向的三个大体块进行方向上的逆时针扭转,用竖向的棱角加强吊脚之意。而下方的三个小体块则同样或凸或转,进一步打碎整体的楼群面貌。
最后,再在上面增加若干独立体块(我相信每个局部都有缘由,却不清楚是否有一个整体逻辑支持),如此一来,“山”上的吊脚楼群,便以一种看似毫无章法地形式出现在眼前,构成了这栋房子最大的特色之一。
若仔细观察“楼”与“山”之间的墙面处理,便可以发现建筑师有意在表皮凸出了许多小柱出来(纵使不全部是起结构作用)。因此此处着重的并非吊脚楼的架空空间,而是吊脚的柱子。
一连串说下来,我们大体可以明白,重庆房子,是如何将传统的吊脚楼与办公楼这一新时代的产物相互结合的。但即便如此,我也觉得并不完美:一个是这样的结合有过多的形式主义之嫌——抛去错落的屋顶空间不谈,大部分凹凸有致的立面内部都为清一色的干净大平层。
其次是偌大的重庆城,应该还有其他更多的内容可供挖掘补充。
关于第一点,我们可以无奈地理解为办公建筑所自带的基本属性。而第二点,建筑师显然还有余地动动手脚。
PART.6
重庆的其他意向拼贴
山地不仅有吊脚楼,同样还有作为交通要道的登山栈道。六成以上的丘陵地带,意味着对许多老重庆人来说,也许爬山与出行早就别无两样。
因此,建筑师在这里同样做了“之”字形的楼梯与坡道,自西面蜿蜒向上一路延伸到南面东侧。构成了重庆房子另外一处重要的立面特色。
它一来以分界线的姿态,强化了办公塔楼中,“山”与“吊脚楼”两者的关系。
二来直接与西面的轻轨站接驳,成为除了一层架空以外,另外一处彰显建筑与城市互联关系的地方。
坡道其实本可以做的很宽,但却匀出内侧一定面积做了竹林或者其他绿植,若不抬头,爬坡过程其实不太容易感受得到一侧建筑的存在,当真勾起了我这沿海人喜忧参半的爬山经历。
让我们再说回L形院落和附楼:一侧有柱廊陈列,地面与部分走道是石板铺路,缝隙中有绿植钻出,目的是为唤起人们重庆老街道的记忆。
西北角与东南角两处主附楼连接处做大平台联系,也是为了营造一种传统院坝的意向。
此处说一些小插曲:从我自身体验角度来说,于走道平台中穿行,其实是一件有趣味的事情。如这里能看到廊道拓宽,用枝条篱笆煞有介事的围起,中间摆设胖瘦不一的小石狮子,以三对一的姿态面面相觑,别有一种憨憨的乡村野趣。
另外一处平台角落,则在稀疏的绿植中堆积了若干意义不明的小石块,让人分不清是景观设计本是如此,还是只是某一闲人于繁忙工作之余的摸鱼之作。
兴许是不同楼层入驻的企业自身文化不同,但这样的魔幻拼贴,却的的确确让我觉得不可谓不重庆——如今这座现代都市,不就是跨地域跨时代拼贴出来的产物吗?
再说回院坝,除了房子内部,错落的体块自然而然也在屋顶产生了许多错落的小院子。
配合上屋顶绿化,看起来似乎是活跃了每层的办公空间。无奈各层公司大门紧闭,使我无法进一步探个究竟。
绿化不仅位于水平方向,垂直方向上也做了一些巧思。作为“山地”比喻的2~7层,几乎每层外边都有横向花池,并利用雨水收集系统将雨水收集到各处进行滴灌。各层花池之间以钢索联系,上面爬满植物,形成的绿色表皮既强化了“山”的概念;同时可以过滤光线起遮阳效果;另外也可根据不同季节植物的生长开花形成不同的建筑表情。
PART.7
对于两个问题的思考
其实这栋房子还有许多点都是值得一提的:如博建设计一者分饰甲乙双方两个角色;如从设计的角度把控建造成本;如其建筑选材和构造处理;如更为细致的内部空间设计等等,但由于篇幅有限,就不再过多展开了。但却想说点其他的。
开头我说道,我并不是第一次听到“重庆房子”的名号。言西早(俺们建筑精另外一位作者)于年11月28号曾撰文《字建筑
重庆房子》(点击文字链接跳转查看),从他和类型学的角度进行了一番评析,并留下两个问题。一年多后的今天,我在此处也想多写字,来对他的发问做一点思考和回应:
1.重庆房子是一栋被符号化了的建筑吗?
我想这是肯定的。但我却不认为所有被符号化的建筑都是可以被理解为是可复制的。当今对“符号化”与“标签化”的批判却使我们过于片面地看待这两个词语。
若同意川大赵老师对其的定义:符号是被认为携带意义的感知。便意味着感知即是符号,意义的感知过程就是符号的发生过程。而对意义的定义和感知,则需要另外的意义来进行阐述,正如字典中对一个词语的解释总是由更多其他相关的词语进行解释一般。故符号并不单独存在,意义的两端不论是从前的感知,亦或是现在的解释,无非是从一个符号到另外一个符号,线的一端到另外一端罢了。
根据上述符号学的讨论,再回到建筑学中,便发问:那我们批判的究竟是怎样符号化的建筑呢?答案自然便出在线的两个端头。也就是说:用正确的符号去解释错误的意义;又或者是缺乏对意义的深度理解;又或者是,根本忘却了意义为何。
比如作为古重庆城门之一的洪崖洞(前身洪崖门)是中国重庆传统吊脚楼的建筑形式,这样的符号却以“酷似日本动画《千与千寻》的场景”而闻名走红(我很喜欢《千与千寻》,但我讨厌这样的描述)——此为解释错误。
随意搜索一下洪崖洞的照片,满屏金灿灿的灯光华丽而又富贵,但众多楼宇林立的洪崖洞,可曾见过一张其内部的影像宣传照片?——此为缺乏深度。
上述建筑学的“恐怖谷”效应,其根源便是人们早已将传统的意义抛掷脑后,不再关心——此为意义丧失。
因此相比之下,回到重庆房子:虽然许多元素诸如吊脚楼,登山栈道,院坝等符号拼贴于此,也都在不同层面尽量地满足了当代需求的同时转译了相似的感知(不仅仅是视觉上),也许是能背负传统负重前行的房子。
2.从城市中提炼出来的房子为何回归不了城市?
一点是从*策方针到城市规划,再到建筑设计,彼此的逻辑机制,更重要的是目标导向并不相同。老杨(CityReader)时常把各个学科比喻成贯彻*策的一揽子工具:有起子,有把手,有剪刀,想干啥就要用啥工具,但却往往导致局部合理,整体失衡的情况——但似乎却不能轻易地责怪出去,矛盾往往产生于所有人都对的情况下。
另外,对于一个正在快速发展的大都市而言,执着于“回归”也许是一种刻舟求剑的行为。正如你所说的:“大多数中国城市中,‘原型’被拆除了”,因此故里不再,何谈归家?
对此,我时常觉得当下的作品是一座沟通过去与未来的桥梁——却似乎无法避免地从当下的激流中跨越过去。因为,过去是形而上的,未来是多解释的,只有赤裸裸的当下,才是令人疑惑和畏惧的。
因此,让我们回归开头:重庆房子能代表重庆吗?很明显,当今的任何一座都市,因其内部的各向异性和动态性,都已经无法被简单的定义,更别说代表。
但,若同意不管如何处在流变的过程中,也依然有一种精神或记忆能够亘古不变地联系过去与将来,即便微弱也不至于消亡,那么我想是能够在重庆房子中看到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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