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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峰冬至吃饺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习俗,过去在农村,很少过冬至,提起冬至吃饺子,是每家有每家的故事。在我小时候,没记得有这样一个吃饺子的节日,也很少吃过冬至饺子。那时,我们家有一个大院子,院子的北边是一排北屋,全家几口人住在最西边的两间。中间三间北屋,是这座院落的主屋,农村人习惯叫大北屋,这样说来,我们一家住的是小北屋。从记事起,就知道大北屋没人住,天天锁着,后来才知道,那是本家大奶奶的房子。大爷爷早年参加了抗日队伍,为了给家里人避祸,出去以后再也没有回过家,农村人管这类事叫没了音信,撇下了年轻的妻子和遗腹子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奶奶和大姑。解放前,娘俩四处寻亲,孤落济南,大奶奶以靠当保姆糊口,活到了百岁。直到三十年前,我学校毕业,分配来济南工作,已七十多岁的大奶奶,还时常拄着双拐,站在胡同口盼望着我大爷爷的归来,老人家与那飘零的白发,一直以百岁高龄等到了百年!大北屋南侧是大奶奶的厨房,农村叫饭屋,穿过大北屋与大奶奶的饭屋到院子的东边,是我们家的饭屋。小时候,饭屋是个温暖的地方,母亲常常一边怀里揽着我,一边加柴做饭,直到我也能帮母亲加柴。红彤彤的柴火炉旁,母亲给我讲过很多故事,那小小的柴火炉,见证了我们姊妹几个快乐的童年。我们家住的小北屋,很紧凑,迎门的是一口大木箱,那是全家人放家当的地方,大箱子的西侧,是大土炕,也是我们的出生地,土炕的南侧是一张古式书桌,挨着书桌的窗户下是一张兼做椅子用的小床,火炕与小床之间是靠在火炕头上的土制冬天取暖用的烧煤的炉子和有限的小过道。大木箱子东边是一个大瓦瓮,由大瓦瓮接东边墙的位置是小北屋留出的空间,尽管空间不大,却被爱干净的娘每天收拾的干干净净。
那时候,我们最关心的是那口大瓦瓮,大瓦瓮有一米二上下高,直径应该在八十公分左右,外面是烧制的枣红色,有一圈白色的圆圈做瓮口,上面是瓮盖及放着的家用杂件,这口瓮的盖子动不动,能决定我们是否吃上饺子。从我记事起,就知道这口瓮是装细粮的,也就是现在的小麦。但没记得这口瓮装满过,好像是每年装的最多的时候,也就是能装到少半瓮,少半瓮是农村人口语的计量习惯,现在看也就是能装到瓮四分之三的位置。这口瓮从没有为父亲、母亲打开过,那怕他们再累、或是病了,他们也没舍得打开过,也没有空过。这口瓮每年的麦收后,父亲就把从生产队分得的小麦领回家,把上年余下的细粮盛到其他家什里,然后把新的小麦放进去,刚放进新细粮的瓮口是不上盖的,或许是为了晾一晾水分,这期间有全家盼望的事。娘会用自制的葫芦瓢,小心翼翼的挖出几瓢,用绵抹布沾上清水,在小麦中反复揉搓几次,直到水清,然后,把小麦晾干,到村里公用的碾房排上号,把小麦碾上三遍,加工成白面,回家给我们做面条吃,这个日子是全家人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小孩们只管抢着吃,父亲、母亲吃没吃,到现在我也记不清。这顿细粮面是年年的盼望,吃没吃过饺子,我记不清了。知道这时日吃过饺子是最近几年的事。是从姨妈家的大表哥处知道的。前几年姨妈家的大表哥,已六十多岁,因病来济南住院,我去看望他,他经常哭着告诉我,小时候在城里吃不饱,经常到我们家走姨家吃顿饱饭。他讲的很动情。他也记得那口大瓦瓮,他说那时候,就盼着走姨家,每年的夏天,也就是新小麦收成的时候,姨都步行几十里路,去城里接他们来吃顿饺子。我也从娘口中听说过,为了接济城里姐姐一家,给他们送粮食,被区公所抓了去,娘大闹区公所的故事,从娘被抓、被斗就不能给姨家送粮食了,只能把姨家的几个孩子接来吃顿饱饭,当然,后来住在城里的姨家也没少接济乡下的我们。在我儿时的记忆里,那口大瓦瓮只在两个当口为我们打开,一个是我们生病了,一个是过大年。儿时没记得冬至时打开过大瓦瓮。
作者简介:李勤锋,山东滨州人。现居济南,某科研单位负责人。大学文化,高级职称,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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