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几天,看到毒教材事件的主使者吴勇、吕敬人等一伙,是纯粹的精日者,其心可诛;更有一群鼓噪者,助纣为虐,恬不知耻。难道历史他们都白学了吗?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历史是用来铭记、深思的,忘记历史,意味着背叛。
下面给大家呈现这个曾震惊世人、一看就永世难忘的刘连仁故事吧,如果看了,仍然无动于衷,那将是当今社会的大悲哀,危险啰!
年,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后,为弥补国内物产及人力资源的匮乏,采用“以战养战”的政策,通过种种残酷、卑鄙的手段对中国各种物资和人力进行疯狂掠夺。
日本侵略者不仅成立了华北劳工协会、战俘劳工集中营等专门搜刮关押劳工的机关,而且于年11月27日和年2月28日分别制定了《有关将华人劳工转移到日本内地事宜》和《关于促进华人劳工移进国内事项》,确立了“移入华工方针”,正式大量抓捕中国人到日本从事最为艰苦的重体力劳动。
日本人之前做过调查,在中国北方,山东人的体质最好,并且擅长农业耕种,最适合作为劳动力,因此山东成了日寇抓捕劳工的重灾区。日本人很会挑人,被他们挑中的几乎都是整个村子里的壮劳力。
据不完全统计,在短短的数年间,先后有4万多中国人被强掳到日本各地当苦力,造成多名劳工惨死东瀛、众多劳工残疾,给几万个中国家庭带来永难忘记的巨大灾难。
这段苦大深仇的历史,绝对不能忘却,必须永远铭记。本文讲述的就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最具传奇的刘连生故事,他英雄般的壮举、不可思议的悲惨经历震惊世人。
02
刘连仁,年生于山东省高密市井沟镇草泊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直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在那个日伪政府占领下的年代,家中的生活条件困难,作为六个孩子中的老大,刘连生既要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也要照顾已经怀孕的妻子。
生活虽然艰难,但在一家人的辛苦劳作下,也能勉强支撑,然而,接下来,一切都变了,变得如此恐怖不堪。
年9月2日(农历八月二十七),31岁的刘连仁,和往常一样在自家的高粱地里耕作,突然来了一群伪军汉奸,他们把村里所有的人集中起来,由几个日本人在人群里挑出十几个年轻人,然后被绑住双手,用枪逼着上了车。
刘连仁和同村的人不知道究竟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他们,但是在明晃晃的刺刀、黑洞洞的枪口面前,手无寸铁的村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被带走。
日本侵华期间,日伪军到处抓壮丁实属平常,有的时候是逼迫壮丁当兵,有的时候是让这些壮丁干活。刘连仁不知道的是,这次可不同以往。
刘连仁一行人被送往高密县城,关押在日本人的合作社里,和他关在一起的都是从高密、诸城、胶州一带抓来的青壮年老百姓,共有多人。在押送途中,刘连仁和一群同乡曾两次集体逃跑,但是日本鬼子用马队堵,拿刺刀挑,当场屠杀了十几人。刘连仁命大,一颗子弹贴着他右上侧的头皮飞过,命是捡了回来,但也永久留下了一块手指长的伤疤。
几日后,这多位农民像货物一样,被塞进了闷罐子似的火车货厢;车内、外都有拿枪的日本兵看守着,这些人被死死地反绑着双手,一根粗绳子将十几个人串在一起,连吃喝拉撒都不曾松开过,想跑,根本没机会。
眼看着火车越开越远,被抓壮丁们心情也越发紧张起来,不知道要被送往哪里?更不知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
车厢里又闷又热,刘连仁被挤得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咬牙硬挺着。
通过被抓老乡之间断断续续的交流,刘连仁方才得知,日本人这次抓他们,是去日本当劳工;还听说,一旦上了去日本的船,就再也回不了家了,被抓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不是被他们打死,就是在工地上累死,。
听到这些,车厢里的很多年轻人害怕地哭了起来。刘连仁心里也一阵恐慌,他家有已身孕7个月的年轻妻子,有好几个未成年的弟妹,都需要他照顾,要是自己死在了外面,一家人将如何过得下去日子?
想到这些,刘连仁悲凉上头,眼水也哗哗地流了下来。
刘连仁不甘心这辈子就这么完了,他和身边同村的几个兄弟们低声商量:跑是个死,不跑也是个死,那宁可死在山东老家的土地上,也不去小鬼子的破地方当孤魂野鬼。
经过漫长的车程,火车终于到了当时北方最大的港口青岛。
在下火车时,好几节车厢发生了骚乱,包括刘连仁在内的几十个劳工挣脱了绳索,趁乱逃跑。
日本人早有防备,就直接对着混乱的劳工射击,准备逃跑的劳工不过二三十人,但被打死的却有上百人。刘连仁没能跑掉,日本人加强了对他们的监控。
后来,在日军的逼迫下,他们换上了国军的旧军装;这些军装又破又旧,有的甚至还带有枪洞和血迹,很明显这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接着就是拍照、按手印,履行战俘的程序。日军这样做的目的,是掩人耳目,将这些抢抓的壮丁伪装成战俘,让他们去日本接受强制劳动改造。
03
农历十月十一日,青岛大港码头,日军将攒够的八百多名的劳工押上了日本“普鲁特”号轮船。
当年的普鲁特轮
刘连仁他们还没来得及看看传说中的大海,就被强行塞进船舱里。船舱比火车车厢相对宽敞点,他们可以席地而坐,通过舷窗吹进来的海风,可以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
货船起航后,船舱里哭声一片,他们知道这次离开祖国,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再想想家中的父母妻儿,哪能抑制得住心中的悲情和痛苦。
航程中,日本人配发的食物和水少得可怜,每人每天只有一个杂粮窝头。很多人会晕船,不停地呕吐,船舱里的空气很快就浑浊不堪了,很多人根本吃不下东西,没几天就病倒了,但根本没人来料理他们。
经过近一个星期的海上漂泊,货船终于抵达了日本港口,当刘连仁被押上岸时,他看见有十几具尸体从船上抬了下来。
刘连仁他们被关进了一个类似于集中营的地方,他们虽被解除了绳索,但这里守卫更加森严,清一色的日本兵荷枪实弹24小时盯着。
随后,就有接连不断的日本人过来观看这些所谓的“战俘”,还有记者拍照。
几天后,包括刘连仁在内的多名中国人,又被用火车押到了此行的终点,北海道雨龙郡沼田村的“明治矿业股份公司昭和矿业所”,日本人强迫他们井下挖煤。
当时日本的采煤设备比较先进,但那些设备只适合于大型煤矿,小型的矿井使用这种设备,成本过高,所以只能用人力手工开挖。
对于这批中国劳工,日本方面的指令是:不必有仁慈爱护之心;用不着洗澡设备;宿舍方面,坐下后头上有一两寸的空隙即可。
在几十公里长、几十丈深的地下矿坑里,环境恶劣,几乎没有安全设施,塌方时常发生;轻伤了逼你照常上工,断腿折腰了,就把你拖到一边,根本不给治疗。刘连仁到达煤矿的时候,看到了前几批被抓来的劳工,他们也是山东人。这些人已经在这里干了一段时间,个个瘦骨嶙峋,精神恍惚,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去一样。
据他们讲述,他们来的时候,这里就有中国人在干活了,但现在那批人基本死光了,死人被胡乱扔到原来的废矿井里,连埋都不用埋;他们这批人来的时候有二三百人,现在就剩下这几十口子了,大部分还只是半条命了,说不定哪天一头栽倒,就起不来了。
监工逼迫劳工超负荷劳动,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不仅有时间上的规定,更有产量上的要求,每人每天的任务是挖四千斤煤。如果完不成任务,不但不让吃饭、休息,还要遭皮鞭抽、皮靴踢,劳工们经常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挖煤工
刘连仁和同批的多名同胞,每天只分配到一袋三十斤的半粗面,这哪够吃啊;正常人一天至少需要一斤粮食,何况还是重体力劳动。他们只好搀些野菜、果渣、橡子面、甚至木屑做成粥喝。这样的食物,确实能增加一点饱腹感,但没有任何营养和能量,时间长了,根本无法大便。
冬天了,日本人也不给配发棉衣,工人们只能自己到处捡一些建筑垃圾和包装袋来保暖。如果有人不幸身染疾病,日本人便断绝饮食供给,让他们活活饿死。
劳工们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实在扛不住饿的时候,就到垃圾堆、泔水缸里找日本人丢弃的剩饭吃。有一个劳工饿得半夜睡不着觉,到监工家里偷了两个萝卜,结果被抓住了,绑在大树上,让饥饿的狼狗活活咬死吃掉。
刘连仁同屋的三个劳工,因病卧床不起,日本监工就说他们得了霍乱,直接烧死。他们的逻辑就是,你不干活,我不能白养着你。
有时,刘连仁被叫去挖埋在煤下的死尸,挖出来的尸首脸涨得发紫,咬牙咧嘴,眼珠子都鼓了出来,看了令人毛骨悚然。
为了能完成规定的产量,刘连仁想了一个办法,早晨喝点稀饭,再多喝水,把肚皮撑起来,省下那个唯一的窝窝头,揣在怀里留着下井干活饿极了再吃。不过不能让监工看见,只好藏在煤块下面。可是矿井里老鼠太多,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老鼠吃掉。
有一次,一个劳工又累又饿,实在没劲挖煤,遭到日本监工的毒打,这位忍无可忍的劳工,举起手中的铁锹劈中了那个日本监工。结果,日本人把他的衣服扒光,绑在大树上,然后用冷水泼,不一会,劳工就被冻成了冰雕。
为了防止劳工逃跑,监工还经常给劳工灌盐水,喝了盐水后就会忍不住咳嗽,一旦逃跑,日军顺着咳嗽声就可以把人抓回来。
就这样,在日本人变着花样的奴役和折磨下,累死、病死、冻死的中国劳工不计其数,但是日本监工却丝毫不在意,在他们眼里,中国劳工就好像建筑材料,这批用完,再换一批就是了。
中国劳工
大半年后,与刘连仁一同到达的多名劳工死去了一大半,仅剩下七十多人。
煎熬下来的刘连仁,身高1.81米、在家时体重90公斤的他,此时只有50来公斤。
04
劳工们知道再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一刻也没有放弃逃跑的想法,先逃出煤矿,然后再想办法回国。
刘连仁暗中和几位老乡一起商量对策。
中国劳工在日本的住所叫“华工寮”、“兴亚寮”,为了防止劳工逃跑,劳工住所周围建了高10尺至12尺的围墙,围墙上安装了伏的高压电网。
刘连仁他们发现,自从电网电死过多名强行翻越围栏逃跑的劳工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生劳工外逃的情况了,日本人也松懈了下来,到了下半夜,日本看守不是呼呼大睡,就是在房间里喝酒、打牌,围栏旁边根本无人把守。
另外,通过观察,发现靠近山脚和煤渣堆的围墙有个漏洞,只要用木棍轻轻一挑就能挑出一个大窟窿,能钻过去绝对没有问题。
年的6、7月份,雪化了,天气不错,刘连仁觉得可以行动了。
7月31日夜,不堪折磨的刘连仁打晕看管他们的监工,和杜贵阳、陈宝福、邓撰友、陈国启等4位难友,互相配合着,挑开电网、翻墙而出;不料围墙外面是一个化粪池,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跳而下,爬出化粪池,一路狂奔,终于逃出这座吃人的炼狱。
没过多久,日本人发现有人逃跑,拉响警报,开始沿途围捕他们。
逃出来的刘连仁等5人,迅速躲进了北海道的茫茫原始森林里。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异国的流亡生活。
他们心中能想到的就是,无论多苦多难多累,一定要回国和家人团聚,至于怎么回去呢?这5个连斗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农民,根本不知道。
他们只明白坐日本船回国绝不可以,那无疑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好在他们当中有人听说过,北海道西北方向和中国东北以及朝鲜相连,有陆路通道可达;于是,5人决定朝西北方向走,从那条路回国。
有一定地理知识的人都知道,他们根本无法从北海道走回祖国的,中间隔的可是日本海;但如果不是这个信念,恐怕他们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北海道位置图
刘连仁和难友们避开日本人,一路攀山越岭,靠太阳方位和植物的生长情况辨别方向,日夜不停地向认定的祖国方向奔去。
他们不敢去日本人的村子里找吃的,只能就着荒山野岭中的那些不知名野菜、蘑菇等充饥。
这些东西根本谈不上营养,也未能补充多少能量,并且还时有时无。
逃跑后的第13天,饿的实在不行的5人,望见山下有日本妇女、老人在田里劳动,庄稼地里开着诱人的小白花。刘连仁对大家说:"走,到山下弄点吃的,不然会饿死的。"
哪知刚到山脚下,就被日本人发现,被包了围。
在这紧急时刻,刘连仁大喊了一声“快跑”!率先冲了出去。可惜邓撰友、陈增福两位患难兄弟被抓走了。
想到他们二位凶多吉少,三个人禁不住恸哭起来。这次下山,他们失去了两位难友,但意外地发现地里开白花的是土豆。
有了这次下山的教训,胆战心惊的3人,只敢白天在山里走,夜里偷偷下山挖土豆吃,这比野菜、蘑菇充饥多了,3人渐渐有了气力。
05
几天以后,他们走到了那块陆地的尽头,西北方尽是茫茫大海,他们只好依着海边,沿着山丘继续北行。
又过了几天,他们看到了山下的火车。他们想,这个火车可能是通往朝鲜的吧,只要走到了朝鲜,那离祖国就更近了。但他们不敢爬火车,只能小心翼翼地顺着铁路往北走。
有一次正走着,突然碰到铁路上的人,只隔几步的距离,跑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三人都会几句日语,含含糊糊地居然应付了过去。
又有一次,三人在山上的树下休息,一只狗熊迎面走来,吓得大家直哆嗦。刘连仁年龄大几岁,阅历多一些,他想起在家乡时老人讲过,说狗熊虽厉害,但不吃死人;于是三人立刻躺下装死,狗熊好像没发现有人似地,大摇大摆掉头走了。
走了近两个月,他们踏遍了半个北海道,可眼前仍旧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这才意识到,原来是一直围着海边转了大半个圈子,传说中的回国的旱路依然没找到。
尽管如此,依然没有浇灭他们回国的信念。
北海道的冬天来得早,6月里雪才化,9月底里又下了起来。
眼看大雪将很快覆盖住了北海道的山川大地,如果再走下去,雪地里落下的脚印一定会引来日本人,为再免遭到毒手,3人只好先找个山洞躲起来,等过了冬天再想办法。
他们在周边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一个可以栖身的山洞。无奈之下,刘连仁决定自己动手挖洞。好在铁路沿线可以找到破旧的铁锹等工具,他们一边挖洞,一边加紧收集过冬的食物,海带、鱼干、土豆,只要能下肚的就全部收藏起来。
在大雪完全封山之前,他们挖出了个不大的容身山洞,也勉强储藏了些过冬食物,三人开始蜷缩在洞里过冬。
天气太冷了,为了保暖,他们从田野拣来纸袋子、塑料布,用榆树皮缠成绳子绑在身上御寒。漫长的冬季,存的口粮根本不够吃,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一省再省,实在饿极了才吃口海带、啃口土豆、舔口雪水。偶尔抓到经过洞口的小动物,算是老天恩赐了。
当年3人挖的山洞
为了减少饥饿感,缩短冬日之苦,他们学习动物冬眠,尽量保持不动。北海道的风雪很大,经常封住了洞口,他们只能封一次就扒一次;
就这样,他们以超常的忍耐力,提心吊胆地熬过了第一个穴居的冬天。
待到冰雪消融、春暖花开,3人终于可以从洞穴中出来了。
乍一出来,面色发白的3人,个个头晕眼花,浑身酸痛,见光流泪,好半天才适应过来。由于长时间没动,加之营养不良,他们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只好用手揉搓着双腿,然后扶着树木重新学习走路,练习了好久,才恢复正常行走。
刘连仁他们觉得,一年当中只有四个来月的时间没有积雪,如果照此躲躲停停地走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祖国,于是,3人想到了漂流出海回国。
他们运气还算不错,顺利找到了一条风帆小船。虽然没有准备好足够的食物、水等必需品,但勇敢无畏的3人,还是义无反顾地上船起航了。
起初,船还可顺着西北风前行,可是过了没多久,风向一变,船又飘了回来。几天的时间里,他们又接连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庆幸的是没翻船葬身海里。
后来,他们在海岸边找到一位六十来岁的日本渔民,挺面善的,他们请这个老渔民送他们出海;日本老渔民不仅没答应,后来还带了二十多个日本人来搜山。
观察了几天后,以为事情已过去的3人,下山找吃的,没想到遇上了搜山的日本人,3人分头逃跑,结果只有刘连仁逃出来,其他两个工友被日本人抓走了。
06
独自一人的刘连仁,躲进了人迹罕至的深山野林,从此过起了长期与世隔绝的野人生活。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日本人在他们出逃后的一个月就投降了,那些幸存下来的工友们,大部分已返乡回国。
刘连仁更不知道的是:他被抓走的两个月后,儿子刘焕新出生了,家人只听说他被日本人抓走了,但根本不知其身在何处,于是,便给新生儿取乳名“盼盼”,盼望着父亲早日回家,盼了多少年也没盼着,又改名叫“寻儿”;又过了多年,刘连仁依然音信全无,父亲想儿子,想出了病,母亲哭儿子,哭瞎了眼。全家的重担压全在了妻子一个人的身上,日子愈发艰辛。
在岛国茫茫的深山老林里,没吃没穿的,还有野兽袭击、日方追捕,想要活下去,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啊!孤苦零丁的刘连仁,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祖国、想念家人,可又能如何呢,心中的悲苦又有谁知。
令他绝望的是,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走,走到尽头看到的永远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他终于明白,没有船,将永远无法回到祖国。
一日,万念俱灰的刘连仁,拣了条草绳上吊,并不结实的绳子一下子就断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没死成的刘连仁,这么一摔倒清醒了过来,他想到了家人,更想到了未见过面的儿子或女儿,他意识到:若死在这里成了无名野尸,家人根本无法知道;自己之所以跑出来,不就是不愿死在异国他乡吗;只要努力活下去,就有回国和家人团聚的可能,就可以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世人,等中国打胜了再和日本鬼子算账!
从那天起,刘连仁更加坚定了回国、回家的信念,他做好了长期荒野求生的打算。
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刘连仁学会了在高山密林中生存的各种能力。
他在山上就地挖了个洞穴,洞穴很小,仅能容身,在里头,不是蜷缩躺着就得抱膝蹲坐。
刘连仁住过的小山洞
夏天来了,山里的野韭菜、野蒜、野梨、野葡萄、榆树皮,都成了刘连仁赖以充饥的食物,沟壑里的处处可见的山泉解决了饮水所需。山下海边里的海带成了他珍贵的储藏食品,捡拾到的海螺贝类、偶尔捕获的小海鱼成了佳肴。
冬天,刘连仁像动物过冬那样,处于半“冬眠”状态,饿极了吃几口海带,舔几口雪水。在洞穴中熬过六七个月后,天气一转暖,他就得出来找吃的了;不过,憋屈、冬眠久了,刘连仁只能先爬行着,几天后才会走路。
一年后的一天,他在日本农民田间劳作休息的小窝棚里发现一盒火柴,欣喜若狂,急忙点火烤了些土豆,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这一顿,是他多年来唯一的一次饱饭!
还有一次,刘连仁弄到了一个小火炉和一把铁壶,终于可以小心地用上了火,吃上熟食;又有一次,他找到了几件衣服、雨伞和雨布,还有两根针及线,算是有了点家当,生活条件得到了改观。
在第六个年头,刘连仁还找到一件美式军用皮大衣,一物两用,这样既有了衣服,又有了被子。
冬去春来,寒暑易节,刘连仁就这样在深山里年复一年过着无比辛酸不堪的荒野生活,还要每隔一段时间,就换着地方洞居。
有一年,刘连仁到桑树下拾桑葚吃,忽然“扑通”一声,树上掉下一头黑熊。刘连仁吓坏了,心想这下死定了;然而,奇迹发生,黑熊爬起来,瞅了他一眼,掉头就跑!原来,身材高挑的刘连仁,身上绑满了一大堆东西,有捡来的和服,有从稻草人身上剥来的布片、报纸,有野草、树叶等等,乍看上去块头显大,走起路来还哗哗直响,再加上几十厘米长的头发和满脸胡须,黑熊见了他的这幅模样,还以为是啥神兽,吓得只剩逃命的份。
一天傍晚,三个采蘑菇的日本女人在回去的山路上,看到了不远处正在急速飞奔逃离的刘连仁,她们吓傻了,慌忙跪倒在地,对着他离去的方向拜祷不止,她们把刘连仁当成了山神。
又有一次,一个日本女人上山来,和刘连仁迎面相遇,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逃。不安的刘连仁到溪边一照,只见穿着破旧日本女人和服的自己,蓬头垢面,二三尺长的头发,乱草似地堆在头肩上,长长的胡子也打结成一团。
看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样子,刘连仁难过地哭了起来,这一切都是可恨的日本鬼子造成的。
有一年,北海道大旱,大部分庄稼干枯死了,刘连仁的日子过得更悲惨了,但他每次下山弄食物时,为了不影响山民的正常生活,总是这里弄点,那里弄点。
刘连仁没有被无法想象的非人野外生活打垮,只因是对祖国、对亲人的思念,他始终相信日本鬼子早晚要完蛋,等到中国胜利时,他就可以回国团圆了。
他盼望着,煎熬着,更盼望着……
07
年2月8日,北海道一个叫龟田清治的小杂货店主,进山打猎,远远地看见一个人样的动物快速跑进山洞;鉴于多年来,这一带林子里有野人传说,好奇的他悄悄跟了上去,想一探究竟;。
他来到山洞外面,趴在山壁上往里窥探,发现一个须发奇长,身披树皮、树叶的怪物;稍后,又看见这怪物能熟练的生火,他判断这应该是个人,但仍不敢贸然进洞,只试探性向洞侧开了一枪,算是警告,然后下山报警。
呆在雪洞中的刘连仁,知道已被人发现,赶紧背了一捆干海带向深山里逃去。
六、七天后,干海带吃完了,天寒地冻的,断了食物的刘连仁实在是无处安身,万般无奈下,只好赶在快天黑时分,潜回原来居住的洞穴,那里还有他储藏过冬的一些东西。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闻讯而来的一大群日本警察和村民,团团围住了洞穴,他们将洞口伪装的雪块挖开,当“野人”般的刘连仁出现在面前时,所有人都吓得连连后退。
刘连仁打死也不想再次落入日本人手里,趁他们分神之际,借着夜黑,拼命向山里跑,日本人在后面紧紧地追赶。
逃到一处悬崖边,无路可去的刘连仁,想都没想,直接一骨碌滚了下去,结果被一根树桩挡住,顺着雪迹追来的日本人,把刘连仁抓了。
日本警方立刻对“野人”进行了盘问,但刘连仁始终一言不发,他表情惊恐,眼神慌乱;由于无法正常对话,日方怀疑他是中国人。
让人意想不到、无比荒唐的是,北海道地方报纸竟颠倒黑白,报道了特务刘连仁非法入境被获的编造新闻。
当时北海道华侨总会事务局的爱国华侨席占明,得知消息后,立刻想尽办法前往探望刘连仁。
解救出来不久的刘连仁
面对焦躁不安的刘连仁,席占明先是好言安慰一番,并且表示自己会保护他的安全,然后问了几个极简单问题,可刘连仁吱吱啊啊了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原来,十多年的野人生活,刘连仁的身心受到严重摧残,还因为长期没和任何人交流过,使得他尽管大脑思维很正常,但却几乎不会说话了!
席占明灵机一动,对他说:“我问你话,你若认为对了,就点头,不对就摇头。”
问:是不是中国人?刘连仁点头。
问:是中国什么地方人?刘连仁费力地说出一个“山”字。
席占明连忙接着问:山东?
这时的刘连仁,泪如泉涌、呜咽不止,十几年的痛苦、恐惧和乡愁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随后的几天里,席占明每天耐心地和刘连仁说话,刘连仁的口齿慢慢地恢复了正常;他得知日本失败投降后,更是喜极而泣;随后,记忆力颇好的刘连仁,将自己这13年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全部对外说了出来。刘连仁成为了二战日军残忍行径的活证据。
然而,当时的日本政府,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怜悯和歉意,为逃脱责任,竟不惜制造谎言,污蔑刘连仁为间谍,要以“非法逗留者”的罪名处罚、拘押、审判刘连仁。
事情一经媒体爆出,中国劳工刘连仁,这举世罕见、惨遭迫害的苦难经历,在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们当中,引起极大震动,人们纷纷谴责日本当局的胡作非为。
2月28日,国内官媒大幅报道了刘连仁为逃避迫害、穴居荒野13年,终于重见天日的消息,并配发了他的照片,刘连仁的遭遇牵动了亿万国人的心。
3月16日,我国发表“日本政府不能逃避责任”的外交声明,抗议日本当局迫害刘连仁。
3月26日,刘连仁在东京火车站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发表抗议声明,说:“我坚决要求明治矿业股份公司和日本政府赔偿我14年间身体上、精神上的损失。”
3月28日,日本的5个友好团体为刘连仁举行慰问招待会,并通过一项请愿书,他们代表有良心的那些日本人民向刘连仁谢罪,同时指责日本当局没有诚意的态度。
在我国强烈要求下,迫于国际舆论以及日本众多民间组织的压力,日方不得不认同了刘连仁的劳工身份,承认日本政府曾对他的迫害,并表示将设法尽早把刘连仁送回中国。
08
年4月10日,飘零异国、穴居13年的“野人”刘连仁,终于踏上了回国的轮船,他特意带上用了多年的水壶、雨伞等物件,此时,他已46岁了,在日本呆了快14年。
回国的前夕,日本代表拿出十万日元给刘连仁,但骨气很硬的刘连仁不接受这种
说不清、道不明的钱。
4月15日,天津塘沽码头,彩旗招展,锣鼓喧天,人们热烈欢迎英雄的刘连仁回归伟大的祖国。13年后,刘连仁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妻子、弟弟们,还有那素未谋面、已13岁的儿子刘焕新。
同一天,《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指出,“日本政府应对刘连仁事件做出负责交代”!
回家初始,刘连仁仍保持着洞穴“野人”的生活习惯,夜里睡觉,他像鸡一样蹲在炕上,根本就不会躺着睡觉,并且一夜里会多次跑到院子观察动静,一闭上眼睛就惊恐万状、恶梦呓语、冷汗满身。
国家很关照刘连仁,帮他盖了四间新房,还发给一些生活补助;在政府、亲人的精心照顾下,不到两年工夫,他在日本落下的胃肠病、关节炎、失眠等病症被医好了,也改掉了因穴居而养成的各种异常习惯,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自此以后,刘连仁逢人便讲:“我刘连仁做梦也没想到会从地狱一下子走进乐园!我刘连仁对国家既没有功也没有劳,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过去地主和日本人拿人不当人,现在我到处受到关心尊敬……我一定要当一名好的农业社员,和大家一起建设社会主义,来报答共产党、毛主席、人民政府和全国同胞的关怀。”
09
回到家乡后,刘连仁积极劳动,表现出色,先后担任了村长、公社副主任、县政协委员、市人大代表等多个职务,晚年和子女生活在一起。
刘连仁始终无法忘记在日本的这段苦难经历,当他听说了日本人政府和右翼分子始终不肯承认当年有强抓劳工这种罪行的存在,反而还污蔑刘连仁等中国劳工;他愤怒极了,积极主动站出来揭露日本的丑恶嘴脸。
年开始,他就陆续发表声明,陈述了自己被强制带到日本成为劳工的事实,他对日本政府否认事实的态度非常不满,要求日本政府向他谢罪并赔偿,但从未得到日本政府的任何回应。
从年开始,刘连仁毅然走上了诉讼之路,要求日本还自己公道并进行赔偿。他成为我国“对日本索赔第一人”、“不拿刀枪的民族英雄”。
年5月,刘连仁受日本东京放送(电视台)与日中友好思考会邀请,时隔33年后,再次回到了北海道,很多日本民众前来欢迎,之前发现刘连仁的猎人和救助过他的警察都来和他见面,很多人当面向他道歉。一位日本律师还当场向刘连仁表示,中国民间以及非政府机构可以向日本政府提起诉讼,要求道歉以及索赔。
年,刘连仁重访北海道。在当年受尽奴役的昭和煤矿旧址,老人捡起两块煤块,攥在手中,久久无言。
年8月,82岁高龄的刘连仁,受邀赴日参加“东京市民终战50年集会”,刘连仁会见了当年奉命在高密境内抓劳工的日本兵矢琦隆夫。面对时已70多岁矢琦隆夫痛哭流涕的忏悔,刘连仁大度地说:“你虽然是加害者,但你也是受害者,发动战争祸害中国人的仅是少数日本军国主义分子,日本人民也饱受了苦难,我不怪你。”
年4月,在中日进步人士的共同帮助和推荐下,已经83岁的刘连仁,正式向日本东京地方法院提起索赔诉讼,提出四项诉求,一是日本政府公开谢罪道歉,二是赔偿损失,三是承认历史,四是建立纪念碑。
刘连仁打响了中国民间对日索赔的第一枪,此案引起了世界的轰动。刘连仁被称为“对日索赔的旗帜”、“不拿刀枪的英雄”。
当时有日本人提出,根据日本法律,案件有效诉讼期限为20年,劳工事件已经事隔50年,日本法院已不能够进行受理。刘连仁当即气愤地反驳:“现在你们讲法律了?当年侵略中国,烧杀、奸淫、抢掠,依据的是哪家的法?为什么那时候不讲法律!”
第一次法庭庭审,日本法务省提出的多达个问题,刘连仁努力抑制住悲愤情绪,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冷静地对所有问题一一作答,对半个世纪前的往事,他回忆得清清楚楚,对问到的时间能回答到年、月、日,令满庭皆惊。对此,刘焕新解释道:因为烙印太深了、刺激太强了、仇恨太大了,父亲永远也忘不了!
日本法院还在庭审过程中多次否认事实,声称日本对中国劳工非常友善;对此,刘连仁愤怒的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刘连仁的经历,得到了很多国人、也包括不少爱好和平的日本友人的重视和